那花開不落的時光
那天,妻問我為什么不寫寫她呢,滿是委屈的樣子。也是,我平時喜歡碼字,寫啊寫的,就是沒想為她寫點什么,于是不禁有些負疚感,但是嘴上卻說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到時,她將是我文章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她訕訕的,“那現(xiàn)在呢?我在你眼中難道還不夠立體,不夠豐滿,不夠生動嗎?”額……這個女人!
說起來呢,妻著實是一個生動的女人!認識妻的方式其實是有些老派的——相親,第一次見面就覺得很生動了。當時,我在媒人家里等著和她見上一面,她卻遲遲不來。媒人以為我等的有些著急,就勸我沉住氣,說男子漢大丈夫的,等一等怕什么呢,然后就去一邊打電話催,放下電話又跟我說已經(jīng)在路上了。我有些好笑,我的樣子難道像是很著急嗎?這種制式的見面在之前我也很有過幾次經(jīng)驗了。我甚至對這次的相親是不抱希望的??墒钱斘医K于等到她的到來,我認為我的等是值得的,是有道理的。到今天,我覺的那個等是幸運的,是有福氣的!
她不似大多未出閣女孩兒初次與你邂逅的嬌羞,風風火火的站在我的面前,臉紅彤彤的,鼻洼鬢角冒出一層細密的汗,喘息有些不均勻,看的出是著急趕路造成的。她的臉上不施粉黛,只用眉筆輕輕勾勒了兩道細彎眉毛。她對我笑笑并微微頷首,顯的禮貌又大方,很好看!交談中得知她是中午下班后急忙趕回來。河北七月的天氣像蒸籠,難怪見她像剛出籠屜的發(fā)面饅頭,熱氣騰騰的!(剛才妻見我這比喻不樂意啦?。?br />
談話的內(nèi)容也是約定俗成的,無非是說說各自的家庭,工作,尋一些大眾的話題,找找共同語言,說說各自的興趣愛好,重頭戲則是留下各自的聯(lián)系方式。通過談話,我了解到她家里的情況,她是老小,上面有個哥哥,父親多年前病故,母親現(xiàn)在也重病在床,今天陪她來的是她的嫂子。我不禁對她生出一絲心疼!我的心疼并不是出自同情,而且來自于一種開始輕微又不知不覺逐漸加重的震顫!她在說自己的家庭時,全然是一副樂天知命的樣子,沒有流露出絲毫傷感,她甚至只是用了一點自嘲的語氣,就把那些莫大的悲傷掩蓋過去。她甚至開玩笑的問我和她處對象會不會害怕?她或許是有意叫我知難而退,而我的心疼便在那一刻開始洶涌起來?!敖o我留個電話吧!”我有些突兀的打斷她,我想這突兀已經(jīng)表明了我的心意,那么此時的決定權(quán)在于她,或接受或拒絕,她遲疑了一下,最終說出了她的電話號碼。我心里竟然萌生出一點兒激動來!
有的時候,一句話的份量就在于它的普通!當我索要她的電話號碼,她又念出那一串數(shù)字時,兩句普通的話,就成就了一份情誼。那么,讓我們拿起彼此的情誼,它將告訴我們一個美好明天!
那份情誼在交往的時光里迅速升溫。就在我們認識的那一年年底,我如愿以償把她迎娶過門!結(jié)婚前夕,我引經(jīng)據(jù)典的寫下一段文字:
——“賢良、寬恕及自愛之中盡心與克制,是當今這世界上最好的妻子品行。她將要成為我的妻,我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了這種難能可貴的品質(zhì)。
確定了她是我的妻,我有怨無悔,借用聶紺弩先生的一句詩來概括我們的當下,就是:相依相靠相狼狽。而我的怨便恰恰是在這里了,可她從來都是樂天知命的樣子,也從來都篤信終有一天我們會“出幽谷而上喬木”。我很感激!
把握生活的滿足,才能品味生活的香醇,讓我們收起自怨自艾的小兒女姿態(tài),我的盼也是她的盼,每天都看到彼此桃花般的笑。
寫這段文字是因為有一次妻對我說,就算我是個窮光蛋,這輩子也認定我了!妻是個有主意的,也是個有脾氣的。從我們決定結(jié)婚開始,大到家具,電器,小到鍋碗瓢勺,針頭線腦她都自己拿主意購置,一件一件的,一絲不茍的把自己的陪送聚集起來。海興的表姨打電話給她,說是為她留了棉花做結(jié)婚的新鋪蓋用,她就百十公里的坐車自己去運棉花……這些事兒都是發(fā)生在她母親無常之后了。
她一直是這樣的。她似乎就是為了賭一口氣活著!她年齡比我小,心智卻要比我成熟的多。就算在巨大的哀慟面前,小女人的她也常常帶給我力量!讓我驚嘆于她莫大的能量。在我們半年的戀愛時光中,她的母親和我的姥姥相繼去世。她現(xiàn)在還經(jīng)常開玩笑的說我們的戀愛是“苦澀中的甜蜜”。多好的比喻??!正因為那甜蜜包藏在苦澀之中才越發(fā)顯得甜蜜,才越發(fā)使人珍惜,才使那些過去的時光沒有被揮霍掉,它被珍存在我們的記憶里!
記得她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她母親因病情惡化無常的消息。電話里雖然傳出她哭泣之后柔弱的聲音,但是那個聲音是非常冷靜的,低沉的。她告訴我,讓我馬上趕回去,參加葬禮。我能聽出她的冷靜之下壓抑著一座火山。主啊!她在最脆弱的時候竟然也能壓制住自己的情緒,那是怎樣一座正待噴薄的情緒火山,被她一個小女子的身軀堅強的壓制!在她臉上從沒有停止的靜流小溪,也絲毫不能減弱那座火山的氣勢。它終究還是要爆發(fā),在經(jīng)過了強烈的壓制之后,更迅猛,更劇烈的宣泄出來!它爆發(fā)在我的岳母發(fā)喪的那天!我聽到了她從響亮到暗啞的嚎啕!我的妻,那一刻你是大美的。因為把情緒宣泄的淋漓盡致而美麗。我的妻,我不能用好看來形容那時的你,因為好看是溫和的,厚道的,善解人意的!就像我們的初見。而美是凜然的,拒絕的,打擊的,是一座火山的噴發(fā),是一朵燃燒的花!
那一刻我能做什么呢?我只能擁抱這朵燃燒的花,讓她也把我引燃,灼燒!但是,就像我所說的,你是拒絕的!你已經(jīng)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美麗里!包括我在內(nèi),所有人都隔離在你的世界之外。我的妻,當你把自己從你的世界撕扯出來,我會在我的世界擁抱你!
作為丈夫的我常常在想,自己能給予這個女人一些什么呢?一個溫暖的家,一份實在的愛,一種心靈的寧靜。我知道她有時會覺得冷,她需要有愛一直呵護在身邊,她很難撫平心靈的傷痛。那些日子里,她常常沒來由的哭泣,那讓我有些手足無措。我知道她悲傷的源頭,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有一次,她在夢里哭喊起媽媽,我打開燈,看到她緊閉著眼睛,眼淚從眼角不斷溢出來,手在空中抓著,我把手遞給她,她就緊緊攥住……最后慢慢的慢慢的安靜下來。第二天,我開她玩笑說她晚上睡覺哈喇子流了一枕頭,把枕巾都打濕了,她就惱羞成怒的追打我,這已是我做的最好的一次了。
如今,我們已步入婚姻五年有余。我們有了一個可愛漂亮的女兒,有自己溫暖的小家庭。妻在生動的基礎上,又平添了些母性的光輝和知性的風儀,顯得更加自信起來。(哈哈,表現(xiàn)是脾氣見長)我們也約定好共同守護著那花開不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