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韻今談征文】你在天堂還好嗎(散文)
每年的清明節(jié),我們都會回家看三姐,雖然三姐已經(jīng)走了十多年了,但三姐的音容笑貌卻一直留存在我們的腦海里,趕不走,抹不掉,是那樣的刻骨銘心,是那樣的情不自禁。
站在三姐的墓前,我們看著墓碑上三姐的名字,想起三姐生前鮮活的樣子,而現(xiàn)在卻陰陽兩隔,再見無期,我們不禁悲痛欲絕,淚如雨下。
十多年前,我們一得到三姐病危的消息,立刻馬不停蹄的往家趕,希望能在三姐生前再見她親切的面容,再聽她爽朗的笑聲,再述姐弟思念之情,共憶過去美好時光……
雖然我們坐的是特快列車,但我們?nèi)韵铀孟裎伵?;盡管我們心急如焚,歸心似箭,但時不我待,我們還是回來晚了。等我們匆忙趕到三姐家時,三姐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溘然長逝,永遠閉上了她那雙充滿慈愛、飽含溫情的眼睛,留給我們的只有滿腹的傷心和遺憾,無盡的悲痛和思念……
三姐病逝時還不到五十歲,按理說應該正是年富力強、精力充沛的時候,但無情的病魔卻像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冷酷的奪去了三姐鮮活寶貴的生命,實在令人痛心和惋惜,真是老天不公,命運無常!望著滿天飄飄灑灑的迷蒙細雨,聽著遠處噼里叭啦的鞭炮聲,痛定思痛,撫今追昔,我的思緒又回到了遙遠的從前:
三姐在我們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五,因此家人和別人都很少叫她大名,一般都喊她“老五”。老五雖然是女孩,但卻女生男像,長得高高大大,壯壯實實。老五不僅長相像男孩,性格脾氣更像男孩,又淘又野,膽大包天,上樹掏鳥窩、摘果子習以為常;下河捉魚蝦、逮螃蟹家常便飯。反正是什么事都敢干,干什么事都不怯場,天不怕,地不怕。你如果把她惹急了,玉皇大帝她都敢揍,根本沒有半點女孩的樣子,典型的假小子一個。
上小學二年級時,我有一個非常漂亮時髦的卷筆刀,那是在北京軍區(qū)服役的大哥回家探親時,特地給我這個最小的弟弟買的禮物。對我而言,這個卷筆刀不僅極其珍貴,而且意義非同一般。當時我的卷筆刀不僅在班里獨一無二,即使在學校里也是絕無僅有;母親幫我用一根紅繩子系著卷筆刀,我天天把它掛在脖子上到處招搖炫耀,從不離身,愛不釋手,當成寶貝。有一天放學后,輪到我值日,等我打掃完衛(wèi)生,村里的同學都回家了,我只好獨自一人回家。
我們每天上學、放學都要經(jīng)過柳塘村,當我經(jīng)過柳塘村的一個十字路口時,四個在路口玩耍的男孩(大概十一二歲,跟我三姐年齡相仿)一見我脖子上的卷筆刀,四雙眼睛頓時瞪得溜圓。他們見我形單影只,孤立無援,喊了聲什么就朝我沖了過來,他們一個抓住我的手,一個抱住我的腿,一個按住我的肩,另外一個摘下我脖子上的卷筆刀撇腿就跑,隨后其它三個男孩也一哄而散。我回到家里,哭哭啼啼的把卷筆刀被搶的事向三姐講了,三姐一聽有人欺侮我,搶我東西,頓時怒發(fā)沖冠,摩拳擦掌,馬上就要去找那四個男孩算賬。我說搶我卷筆刀那四個男孩已經(jīng)回家了,三姐只好暫息雷霆之怒。
第二天放學的時候,我和三姐等在柳塘村的十字路口,也是放學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不一會,昨天搶我卷筆刀的四個男孩過來了,三姐大踏步?jīng)_到路中央截住他們問:“你們昨天是不是搶了我弟弟的卷筆刀,現(xiàn)在趕緊拿出來還給他,不然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三姐說完向他們晃了晃拳頭。四個男孩見擋道的是一個和他們年齡一般大小的女孩,一旁還有一個小不點我,根本沒有把我們姐弟兩個放在眼里,其中一個推小平頭的男孩有恃無恐的挑釁三姐:“臭黃毛丫頭,你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我們就搶你弟弟的卷筆刀了,怎么著,你有什么本事趕緊亮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小平頭說完,轉(zhuǎn)過身來用屁股沖著三姐,齷齪地向三姐示威。
三姐見他們不僅不肯還我卷筆刀,反而恬不知恥的挑釁,不由得勃然大怒,猛地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將“小平頭”推進了路邊的水稻田。另外三個男孩見他們的同伴遭到攻擊,栽了跟頭,不由得咬牙切齒,一哄而上對三姐發(fā)起進攻,三姐從容不迫,沉著應戰(zhàn),出手又快又猛,沒幾個回合,又摔倒了兩個男孩,另一個男孩見勢不妙,轉(zhuǎn)身就跑。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四個男孩瞬間就被三姐打得丟盔棄甲,一敗涂地,收拾得老老實實,服服帖帖。三姐一把拉住想開溜的那個男孩,兇巴巴的嚇唬他:“你給我老實說,卷筆刀在誰身上,你如果膽敢欺騙我,我馬上把你扔進路邊的水溝里。”
這個男孩剛才親眼目睹了自己的三個同伴,被三姐修理得落花流水的全過程,在他眼里,三姐簡直就像電視劇中專門打抱不平的俠女,他完全被三姐的氣勢震懾住了,顫抖的指著被三姐摔倒在地的一個男孩說:“卷筆刀在他身上,千真萬確。”三姐放開這個男孩的手,指著倒在地上的男孩說:“趕快把卷筆刀拿出來,我放你們一馬;否則,我把你們四個一起扔到水溝里,可別怪我不客氣!”
地上的男孩剛才已經(jīng)領教了三姐的厲害,對三姐佩服得五體投地,一聽三姐的話趕緊爬起來,手忙腳亂的從自己書包里拿出卷筆刀交給三姐,隨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東西已經(jīng)給你們了,我們可以走了嗎?”三姐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余怒未息的說:“滾,你們下次如果再敢搶我弟弟的東西,打斷你們的狗腿,再把你們?nèi)舆M河里喂王八?!彼膫€男孩聽了三姐的話如逢大赦,背起書包抱頭鼠竄,逃之夭夭。三姐這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壯舉,一時在十里八鄉(xiāng)傳為美談,名聲大振,從此以后,搶我卷筆刀的那四個男孩對三姐敬而遠之,怕得要命,再也不敢欺侮我了。
暑假的一天,我和三姐拿著頭天晚上撈的幾斤河魚去趕集,趕集之前母親就跟我們交待好了,我們這次賣魚的錢不用上交,給我和三姐每人買一件襯衫,因為暑假即將結束,新學期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和三姐卻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我們的魚賣了三塊二毛錢,那時的襯衫很便宜,才一、兩塊錢一件,三塊二毛錢差不多夠每人買一件襯衫。我們在集市上賣完魚,時間已近正午,我早已饑腸轆轆,聞著飯館里飄出的陣陣香味,我禁不住饞涎欲滴,可憐兮兮的對三姐說:“三姐,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好不好?”誰知三姐聽了我的話卻一口回絕:“不行,我們先買襯衫后吃飯,如果先吃飯的話,萬一買襯衫的錢不夠怎么辦?”我聽三姐說的有理,只好乖乖的聽三姐的話,暫且忍饑挨餓。
我和三姐來到服裝店前,正準備進去買襯衫,突然發(fā)現(xiàn)服裝店前面的馬路邊跪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男孩手里捧著個紙箱,正在向過往行人鞠躬乞討,旁邊一張輪椅上坐著一位中年男人。這位中年男人面黃肌瘦,形容憔悴,他的小腿紅腫潰爛,血肉模糊,而且還流著膿水,讓人慘不忍睹,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原來,這個中年男人不幸被開水燙傷,由于家庭困難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導致傷情惡化,日趨嚴重。據(jù)醫(yī)生說:如果再不進行有效治療,將有可能引起肌肉壞死、截肢,甚至危及生命。乞討的這一男一女是中年男人的兒女,他們正在為自己的父親募集救命的醫(yī)療費。
三姐搞清事情的真相后,把我拉到一邊商量說:“小弟,我看這位大叔夠可憐的,我們把錢捐給這位大叔治傷怎么樣?”我想著買襯衫的事,心里猶豫不決,三姐見我躊躇,接著開導我說:“小弟,襯衫我們今天不買,過幾天還可以買,而這位大叔的腳如果再不治療就毀了,就變成殘疾人甚至廢人了。救人要緊,要不我們今天先把錢捐給這位大叔,等我們下次撈到魚賣了錢再買襯衫好嗎,小弟,你覺得怎么樣?”是啊,人命關天,救人要緊,三姐說的沒錯,我心里豁然開朗,痛快的向三姐點了點頭。得到我的同意,三姐大步流星走到男孩面前慷慨解囊,毫不猶豫的把我們賣魚的三塊二毛錢,一分不剩的放進了紙箱。那一刻,我覺得三姐好偉大,好威風,仿佛是一個見義勇為、扶危濟困的俠女。
還是八十年代的時候,有一次我母親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突然痛得在床上打滾,渾身抽搐,汗如雨下,樣子十分嚇人,形勢極其危急。當時父親和兄姐們都到山上破柴禾去了,家里就我和三姐、母親三人,看著母親痛苦不堪的樣子,三姐擔心母親會有生命危險,當機立斷,決定不等父親他們回來了,我們姐弟兩個用家里的平板車送母親去醫(yī)院。三姐把平板車推到堂屋前,我們姐弟兩個齊心協(xié)力把母親抬到平板車上,然后三姐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母親送到鄉(xiāng)里的醫(yī)院,這時我和三姐早已累得汗流浹背,精疲力竭。
醫(yī)生給母親做過檢查,說母親的病是急性闌尾炎,幸好我們送醫(yī)院及時,否則可能會有生命危險。聽了醫(yī)生的話,我和三姐才如釋重負的長吁了一口氣,卸下了壓在胸口上的一塊大石頭,慶幸三姐自作主張把母親送到醫(yī)院,救了母親一命。隨后,醫(yī)生馬上給母親輸液消炎,經(jīng)過醫(yī)生及時治療,母親的闌尾炎得到有效控制,終于轉(zhuǎn)危為安……
站在三姐的墓前,回憶起三姐生前的點點滴滴,感覺一切都有如昨天,清晰而又鮮明。此時此刻,連綿的春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鋪天蓋地,無邊無際,一如我們無法控制的淚水和對三姐無限的思念。十多年了,在三姐走后的歲月,每年的清明,我們都會如約來到三姐的墓前,為她獻上一束花,敬上一杯茶,默默的為她祈禱,愿生前喜歡熱鬧的三姐在九泉青春不老,在福地永遠含笑!
三姐,假若人生還可以重頭再來,希望你來生還做我的姐姐,我仍然當你的弟弟,我們還是相親相愛、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三姐,你在天堂還好嗎?我們都很牽掛你,我們衷心的祝愿你的天堂洋溢熱鬧,充滿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