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麥收——抹不去的記憶(散文)
小滿過后,老天落了一場很及時的小麥灌漿雨,田里的麥子是一天一個樣,眼看就進入麥收季節(jié)了,大街上不時有大型收割機昂著頭很威武的轟隆而過,休息了一年,它已聚足了能量,急不可耐的為即將到來的麥收戰(zhàn)役而準備大顯身手!因為有了它,現(xiàn)在的麥收才沒有了當年的緊張、焦灼,三五天過去,遍野的金黃就剩下了齊刷刷的麥茬,曾經(jīng)最為繁重的勞作就這樣輕描淡寫的結束了。提起麥收,人們不再當回事,我常常為此感到輕松、欣慰,但又有那么一點點遺憾、失落……
當年麥收可是北方農(nóng)村一年里最繁忙、最熱鬧的日子,稱為“火麥天氣”,一切都為麥收讓路,和老天爺爭時間搶速度,只有把麥子全部收進糧倉,人們臉上才會露出舒心的笑容。那些經(jīng)典的最具夏收特色的標語口號“龍口奪食,分秒必爭”、“搶收搶種,人人出動”、“細收細打,顆粒歸倉”、“麥場重地,禁煙禁火”等等,幾乎在每個村的墻壁上、麥場邊都能看到。參加工作后,每年的麥收季節(jié),廠里都會組織我們到工廠附近的村子里支援夏收,我們帶上自備的磨得鋒利的鐮刀,奔赴麥田,參加這場大會戰(zhàn)。一般三人一組,占九壟麥子,每人三壟,身手快、技術好的割麥能手擔當中間“拱洞”重任,左手攬住三壟麥子,右手的鐮刀沿著麥秸根部,均勻清脆的刷、刷、刷三聲,三壟麥子變戲法般順入懷中,隨即將一攬麥子放在身體左后方,五六步放一堆,整齊有序,一路率先前行,拱開一個麥洞,相隨的左右兩人叫“挎翅”,緊跟上來,競相追逐!大家比誰割的麥茬低,誰掉的麥穗少,開始還精力充沛干的熱火朝天,互相打趣、說笑話,不時還吹吹牛,說他們是“慢三畝”,意思就是一天最慢都能割三畝麥子。不一會,一些吹牛者開始累的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耷拉著頭也不說“慢三畝”了。也有一些割麥“把式”不太好的人,鋒利的鐮刀常常和皮膚親密接觸,不是胳膊上劃了口子,就是腿上挨了一鐮,但嘻嘻哈哈都不當回事。我們一些女同志、老同志做捆麥子的活計,我就是在這個時候學會了好幾種捆麥子的方法,我特別喜歡使用一種“懶鑰子”捆麥子,用這種方法捆麥子比平常的那種捆法速度要快,只是沒有那種捆的麥個子式樣美觀,但為了速度,我們大都采用這種辦法。麥收時節(jié)村里會開一段時間的食堂供群眾吃飯,我們也就享受幾天不掏飯票的美餐,下午的晌長,村里每天到黃昏時還給我們送一趟“貼晌飯”,大家吃的那叫一個香!這種記憶至今難忘!
八十年代初,家家都分了責任田,每年六月初小麥即陸續(xù)開鐮,廠里會放幾天假讓工人回家收麥子,我們就到集市上買幾把鐮刀、幾頂草帽,還會買一些白糖、橘子粉等防暑用品,趕回家和家人一起參加歷時十來天的麥收攻堅戰(zhàn)。每天早上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就會聽到院子里霍霍的磨鐮聲,我們便趕快起床,公公腳邊已放了好幾把磨得鋒利的鐮刀,它們放著幽幽的青光,在等著去施展身手。我們拿上鐮刀和婆婆準備好的開水、饅頭和黃瓜來到麥地里,已有不少人趁早上的涼爽開始干活了,一頂頂草帽在麥浪里交錯起伏,揮舞的鐮刀在寧靜的田野上鏗鏘激越,讓人萌生一種出征前的萬丈豪情!我知道自己割麥不在行,便自告奮勇的去捆麥子,開始公公對我的那種“懶鑰子”捆法很不以為然,把我捆好的麥子拿起來在地下摔打幾次,看會不會散伙,試過后覺得還算結實,也就認可了這種捆法。其實捆麥子的活計一點都不輕松的,幾天下來,胳膊上全是麥芒劃的一道道紅印子,汗水一漬,生疼生疼的,胳膊經(jīng)過幾天的暴曬,通紅通紅的還伴有灼燒感,幾天之后會脫層皮,每年都是如此。
干到七八點鐘,太陽已升的很高了,慢慢開始施展它的神威,我們渾身都是汗淋淋的,感到肚子也餓了,這時公公拿出婆婆給我們準備的食物,饃饃和黃瓜,坐在地頭,一口饃饃一口黃瓜,覺得真是好吃極了,吃喝完畢,頓覺神清氣爽,渾身來勁。多少年過去了,經(jīng)常想起那個情景,卻似乎再也沒有吃過那樣香甜的饃饃!
麥子割完后,還得一車車運回打麥場,有牲口的人家用膠皮轱轆車,一車能裝將近一畝麥子,我們家沒牲口,就用小平車拉,一畝地要拉好幾車。一般是丈夫在前面拉,借助平車的背帶,彎腰蹬腿使出全身力氣往前行,公公在后面也是貓腰用力推,那真真是一滴汗水摔八瓣!運完麥子,丈夫的肩膀會被平車的背帶勒出一道滲血的紅印子,好多天才會消失。運回麥場后,為防變天下雨,得拿準備好的帳篷把麥垛子蓋住,等待碾麥子,要是逢上連陰雨,長時間不能碾打,那麥子就會有些變質,蒸出來的饃饃有一種很難吃的霉味,所以每家都想用最快時間把麥子碾完,把麥顆收回家,懸著的心才會踏實。最初幾年是用牲口拉石碌碡碾麥子,這是一道繁重冗長的工序,碾場這天,要提早把麥個子散開均勻的攤在打麥場,讓太陽曬一會,碾的中間還要用木杈翻幾次場,往往需要幾天時間才能把麥子碾好,家里人手少的還得叫上主要親戚來幫忙碾場。我們家沒牲口,得等別人家的牲口閑下來才能借用,已出嫁的兩個妹妹和妹夫也都趕過來幫忙。碾完后還得“揚場”,就是把糠秕從麥顆中分離開,這不僅是個力氣活,更是個技術活,需要借助風力用木掀一掀一掀撮起上揚,還要固定在一個落點,下面有人專門用掃帚捋去麥粒上的麥糠和碎屑。揚場者那一招一式,就像一個舞姿優(yōu)美的舞者,每次揚起來的麥子,宛如劃過一道彩虹,令人賞心悅目,一家?guī)浊Ы锏柠溩?,就這樣一掀掀揚了出來。后來有的家置辦了扇車,就互相借著使用,不再費力氣揚場了。再后來有了大型脫粒機,更是減輕了人們的勞動強度,效率也大大提高,像我們家七八畝麥子,幾個小時就好了,而且脫出來的麥粒干干凈凈,不需再揚場了。一般是聯(lián)合幾家合伙使用一臺脫粒機,輪到脫粒這幾天,幾家人老少齊上陣,白天黑夜連軸干,累了就在麥垛旁邊打個盹。麥場上,機器轟鳴,人聲鼎沸,有一個公認的主事人,像個戰(zhàn)場上的指揮員,指揮大家各司其職,年輕力壯的,負責將麥子均勻的喂入高速運轉的脫粒機內,有幾個人專門往脫粒機前轉送麥個,并將捆麥子的“鑰子”解開,脫粒出來的麥秸稈要旋成一個很結實的圓形的麥秸垛,這是個技術活,一般人是干不了的,都是由經(jīng)驗豐富的莊稼把式完成這個杰作。有人在機器出口把脫粒出來的麥顆裝進口袋。機器不停的轟隆隆響著,說話需要很大聲別人才能聽得見,每個人的臉上都落滿了麥秸稈的碎屑,鼻孔和耳朵眼幾乎都堵塞了,眉毛和眼睫毛也成了灰白色。雖然很累,但大伙興致都不減,很大聲的說著笑著。有鄰家大哥很有才,四六句張口就來,大家都很喜歡聽他說,每次聽到他流暢的順口溜,就讓人聯(lián)想到趙樹理筆下的李有才。不時有人喊,來一段,解解乏!鄰家大哥一句“好咧”,“張家媳婦李家婆,故事能有幾大籮……”幽默詼諧的段子不假思索的就從那滿是灰塵的嘴邊流淌出來,大家開懷的笑聲淹沒在轟隆隆的機聲里,疲憊也似乎飛到了九霄云外。
?不久,麥地里出現(xiàn)一種簡易收割機,是安裝在手扶拖拉機上的,一塊地不到一晌就割完了,效率比鐮刀快多了,讓我們羨慕不已,心想我們要能用這個收割麥子多好??!但沒等我們用上它,便有聯(lián)合收割機進村了,用它收麥子,主家只需要拿上口袋站在地頭,等它把一塊地收完,將車斗里的麥顆裝進口袋就算完成麥收了。家家都想用這個龐然大物收麥子,但村里只有一兩臺,好多年輕人就跟在它屁股后面跑來跑去,丈夫也在其中,有時好幾天都輪不到自家,眼看地里的麥子都熟透了,還沒等到收割機,公公背后就埋怨兒子:有等這幾天功夫,麥子都割完了。但丈夫依然執(zhí)著的跟著收割機,終于將收割機開進了我們家地里,片刻功夫那黃橙橙的麥顆就裝了十幾口袋,公公不停的感嘆:這大家伙太快了,就是快!言語間眉梢眼角全是笑意,看得出他也認可了這個新鮮玩意。
轉眼幾十年過去了,昔日“收火麥”的情景已不復存在,人們不再為收麥子而著急上火,輕輕松松幾小時就搞定了,科技的發(fā)展和進步讓我們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還在不斷的變化中,曾經(jīng)的麥收已成為一段難忘的記憶鐫刻在我們心中,凝成了一幅色彩斑斕的水彩畫,永遠都不會褪色!
我們,用熱心品讀,用真情呵護,用誠摯眷顧,用成功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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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我們攜手耕耘、播種、灌溉、收獲;
夢醒,我們共同釋然、暢懷、頓悟、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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