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
　　 昨天一大早，公公婆婆就帶著倆侄子從老家趕來了——早就讓他們來，終于愿意來了，主要目的是給婆婆檢查身體！
　　 “不干活不礙事，一干活頸椎就疼得厲害！”婆婆說。最近一個月，她的體重減輕十多斤，她總是懷疑自己的乳腺癌復發(fā)，已轉(zhuǎn)移到頸部的骨頭上了。
　　 其實，我們每年都會給她體檢，醫(yī)生也說過癌細胞要轉(zhuǎn)移首先會轉(zhuǎn)移到附近的淋巴。她胸部沒事，應該問題不大。但老家的醫(yī)生卻拿著拍的片子告訴她很可能是癌癥復發(fā)了！
　　 樓上樓下跑了大半天，在中心醫(yī)院檢查好幾項，除了心臟有些肥大外，結(jié)果顯示其它一切正常。心臟肥大的原因是在老家胡亂吃激素藥造成的！
　　 至于頸椎，主要是勞累所致，和癌癥沒有一點關(guān)系。準備帶她去骨科做進一步檢查和治療。
　　 “地里不是沒啥活了嗎？在家里好好休息，只帶倆孩子就已經(jīng)很累了！”我對婆婆說。
　　 “不干咋行？草比莊稼還深！”婆婆說。
　　 我原本就知道我這是白說。
　　 哥嫂不在家，他們倆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再加上四畝地就是公婆的日常生活了。抽空，公公也想到附近的木柴廠做些伙計掙倆零花錢。年齡大了，身體又不好，本應該努力找輕松吧，可公婆不，腦子里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思想讓他們不相信現(xiàn)代化耕作方式。比如，麥子尚未成熟，就開始扒開麥棵一粒一粒地點種玉米；地里的草無論多少，都要一棵一棵地拔……他們說用機器種的莊稼出苗率不高，機器還會把土地給壓實了；若打除草劑，會把莊稼也一并打死……不知道他們真是這樣想還是不舍得多花一些錢。我們遠在一方工作繁忙出力畢竟有限，可是很愿意把耕作費給他們拿出來的，但沒用！
　　 今年還好，只種了家里的地，往年還會多種幾畝別人家的地。忙起來，公婆三天只睡兩三小時的情況也是有的。勸也無用，說了一年又一年，他們還是老樣子。常年辛苦勞作的結(jié)果便是今天這個樣子！
　　 公公一坐到沙發(fā)上便睡著了，我把仨孩子叫到一起，讓他們輕聲些，別打擾了爺爺。聽公公說，婆婆這些日子身體不好，公公每天下工后便要干家務活，再加上已經(jīng)放暑假的倆孫子，他每天早上四點多就要起床，很晚還不睡，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吃不消了……前幾天用人力小簍播撒化肥，腳趾頭肌肉又受傷了，現(xiàn)在還疼得厲害！
　　 唉，真讓人憂心！
　　 借機給三個孩子檢查朗讀，聽寫生字——平日回老家，來回都很匆忙，很少有時間這樣做。是兒子一年級的課本。兩個哥哥一個一年級，一個三年級。
　　 小哥繃讀厲害，大哥唱讀厲害。沒辦法，大部分農(nóng)村孩子都這樣！
　　 兩個單元，56個生字，外加拼音和詞語，兒子不認真錯了兩個拼音；小哥連音帶字錯了近20個，而且字體潦草幾乎看不清；大哥錯了10來個，但拼音一個都沒寫。他說老師不讓寫拼音，所以拼音全都忘完了！
　　 “你們平時寫生字真的不寫拼音嗎？”我當然不相信他的話，“給嬸說實話！”
　　 囁嚅半天，他終于開口了：“老師讓寫拼音的，只是，只是我不寫……”
　　 原來，他從來就不曾完成過老師布置的作業(yè)！
　　 問公公是否知道這些，他說不知道，老師從來就沒有和他說過。還有，孩子還在班里罵老師，皮得很，但老師也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還是孩子的同學告訴他的！
　　 這一年里，孩子還因為調(diào)皮跳樓梯摔斷了踝骨，踢雜物踢掉了腳趾甲蓋……
　　 他可是住校生，作業(yè)完不成老師怎么就這樣任其自由發(fā)展呢？除了受傷，為什么其它表現(xiàn)老師沒有及時告知家長呢？只是因為他身在私立學校的原因嗎？
　　 “誰愿給你下勁??？”公公說，“還沒吵一句，就跳樓了。就是不怨老師，這個老師這輩子也就完了！這幾年，咱淮陽跳樓的孩子好幾個了，前段日子大白樓（離我家僅幾里之遙）一個12歲的男孩又跳樓死了。他住校，晚上逃課偷偷跳墻去網(wǎng)吧上網(wǎng)。老師一批評，他還頂撞老師。老師要開除他，爺爺?shù)叫：罅R了他兩句，結(jié)果就跳樓死了。若不是警察攔著，那個老師差點就被孩子家人打死了……”
　　 “靠老師不行，還得靠家長。我最重視的就是孩子的教育。只要孩子在家，我就是再累，回來再晚也會看看他的作業(yè)！可是，管不住啊，你說得再狠，打得再狠，過一會兒他就忘了。讓他好好寫個作業(yè)比登天還難！現(xiàn)在，老二也向他學習了，以前字寫得還好，現(xiàn)在啥也不是了！”
　　 “所以你和媽得嚴格要求老二，他現(xiàn)在才一年級，壞習慣很容易改掉！”
　　 “說起來容易！咋嚴格要求？你媽不識字，沒法教他，況且根本就管不住他！我的話還多少聽一些，但總不能天天在家陪著他吧！其實這些事你哥嫂都知道，可他們離那么遠，又能咋辦？唉，現(xiàn)在又放暑假了……準備把他哥倆送暑假班去，已經(jīng)報過名了！”公公如是說。
　　 “為啥不讓他們上公立學校呢？”
　　 “公立學校沒人了！一個學校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就10來個學生，也都是有問題有毛病的孩子，好孩子都去私立學校了。老師比學生多，整天讓學生在校園里亂跑不進班，只要看著不出事就行了。在私立學校還能住校，爸媽都出去打工了，能省去爺爺奶奶很多麻煩。你說公立學校能上不能上？”
　　 我能夠理解公公的無奈！倆孩子現(xiàn)狀如此，他們二老已經(jīng)盡力了！
　　 哥嫂外出打工，倆孩子從小就跟著公公婆婆。公婆愛孫子，啥都任他們的意?！暗乳L大了，他們自然就懂事了！”曾經(jīng)，公公這樣對我說。但幾年之后的現(xiàn)在，再管已經(jīng)不容易了！
　　 我知道哥嫂雙雙外出打工也實屬無奈，兩個兒子兩套房子，還得蓋三層，因為別人家都是三層，要不，連媳婦都討不上。除了房子，還有若干的禮錢……大家都這樣，他們也只能這樣！
　　 我心疼公婆，心疼孩子，也理解哥嫂！
　　 很是憂心，心里堵得難受！
　　 他們要回老家了，臨行時，我把給兒子新買的一套繪本故事《葫蘆兄弟》送給倆孩子。公公攔著不讓給，說之前買給他們的書都被他們偷偷撕掉疊面包了。可是，看著孩子干澀的目光，我還是毫不猶豫地把書塞到他們手中。
　　 除了這個，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我沒有一點辦法！
　　
　　 ◎家有小棉褲
　　 “媽媽，你一定要閉上眼睛開門，我要給你一個驚喜！”門外是兒子興奮的聲音，他剛從道館回來。
　　 “當當當——當——快睜開眼睛！媽媽辛苦了，祝您母親節(jié)快樂！我愛你媽媽！”
　　 啊，是一朵鮮艷紅潤的康乃馨，裝在淡紫色透明的玻璃紙里，格外好看。花后是兒子亮晶晶黑白分明的眼睛，這會兒正瞇成兩彎可愛的月芽兒！
　　 霎時，眼睛濕潤了。我攬過兒子使勁兒在他臉上啄了兩下！
　　 早上出門前，他在手機里無意間看到了“母親節(jié)”三個字，便問我是什么節(jié)日。聽到我的解釋后，他愧疚地說：“怎么辦？我沒有為你準備禮物！”我告訴他沒關(guān)系，愛讀書，愛學習，愛媽媽，能幫媽媽干活，能為媽媽著想就是送給媽媽最好的禮物了。沒想到，晚上回來，他還記著這件事呢！
　　 從兩歲起，他就經(jīng)常抱我一下，親我一下，“媽媽我愛你”這句話更是經(jīng)常掛在他的嘴邊。三歲時他對我說“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媽媽，我長大后要和你結(jié)婚?？墒?，你已經(jīng)和爸爸結(jié)婚了！”他還說“等你老了，不能動了，我就天天喂給吃飯，背你下樓。你就是滿臉皺紋，不好看了，我也不會嫌棄你！你是我永遠永遠最愛的媽媽！”
　　 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他會在兜里悄悄留一塊兒自己愛吃的加餐小餅干，幼兒園放學后帶給我；他會穿著厚厚的棉衣，用凍得通紅的小手幫我洗碗；去超市購物，一里多地的路程，十多斤重的蔬果，他兩手交替，硬是幫我一直拎到五樓，全然不顧自己手上被深深勒出的兩道溝壑；上下樓時他會提醒我注意安全，也會時不時地挽著我的手陪我散步聊天……
　　 那天晚上，和愛人吵架了。愛人沉著臉躺在沙發(fā)上默不作聲，兒子在玩電腦游戲，則我躲進臥室，一個人哭了好久。迷迷糊糊中，我想起兒子，便起身拉他睡覺。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充電，卻驀然發(fā)現(xiàn)一條醒目的短信：“你要道歉！快點！”是兒子發(fā)給爸爸的。他還趴在我耳邊輕輕說：“媽媽，我愛你！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和你在一起！”心里的堅冰頓時化成一團春水！
　　 幾年前，兒子就一直嚷嚷讓我給他生個小弟弟?，F(xiàn)在愿望要實現(xiàn)了，他高興得不得了，經(jīng)常摸著我的肚子和小寶說話，給她講故事。他說：“如果是個弟弟，讓他和我一起學習跆拳道，我們倆一起保護你。如果是個妹妹，肯定和我一樣聰明漂亮。我要天天帶她玩，還要給她買許多花裙子穿！”
　　 話雖如此說，可網(wǎng)上那些大寶虐待二寶的事件層出不窮，還是讓我心存疑慮，便找了幾張類似的圖片讓他看。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認真地對我說：“怎么可以這樣！媽媽，你放心吧，我和他們不一樣，絕不會欺負小妹妹，我會幫你好好照顧她的！”這神情，這語言，哪里還有一個不滿七歲的小孩子的影子！
　　 想起去年暑假時發(fā)生的一件事。晚上，和兒子在廣場漫步，看到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正挽著媽媽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我不禁脫口而出：“唉，有個女兒就是好啊，真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沒想到兒子居然不滿地斜了我一眼，嘟起小嘴說：“媽媽一點兒也不愛我！你整天都說女兒好，兒子就不好嗎？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兒子也可以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褲?。　?br />　　 一句話說的我啞口無言！
　　 是啊，雖然兒子很調(diào)皮搗蛋，常常惹我生氣，但他愛媽媽疼媽媽，心里時刻想著媽媽。那些貼心的話語，那些感人的細節(jié)，誰能說兒子不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