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稻谷金黃時
又到了一年一度收割的季節(jié),今年我們沒有繼續(xù)拍攝雷州收割的季節(jié)。
但是,對于農(nóng)家收割,卻是我記憶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凌晨三點,臥室隔壁悉悉索索的輕響,是父母親起床更衣的動作。熟睡的我,依稀能感覺到母親一路從臥室走向廚房的腳步,和父親拉起單車推門而出遠(yuǎn)去的車轱轆聲。
灶臺里的稻草燒得噼吡響,僅僅一刻鐘,門縫就擠進(jìn)從廚房飄來的飯香,父親仿佛神算子般,掐準(zhǔn)了媽媽米飯起鍋的時間,推著單車破門而入。媽媽的碎碎念隨之而起:“食無做得,汝吶度街無使回咪啦,買個菜吶到市場,吶到市場,又是去噴煙筒啦吶么。(活不想干了?買個菜一直不回來,要不干脆別回來算了?我看你肯定又是跑去抽煙了。)”
父親嘟囔幾句意欲頂嘴,媽媽怒意升騰,于是父親只好作罷。默默轉(zhuǎn)身拿起鐮刀,圪蹴在院子角落磨了起來,很莊嚴(yán),仿佛在做著一件神圣的大事。又打好幾瓶帶去地里喝的水,洗好碗,就這會功夫,媽媽已經(jīng)把菜做好,叫醒哥哥姐姐,吃飯,下地,收割。而這時,也僅僅凌晨四點。
七點左右的時候,哥哥姐姐陸續(xù)從地里回來,連碗都不拿,直接就著鍋每人瓢幾口稀飯,在水井邊拾掇一下身上的泥土,背起書包,上學(xué)去了。我這個什么都不會的小小人,就旁眼看著一家子為了幾畝稻田忙忙碌碌著,沒有人可以騰出時間看我一眼,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
十點半之后,父母親前后騎著自行車回到家里,我才后知后覺,這時天空的太陽已經(jīng)猛烈到你完全睜不開眼睛。那時候村子里還沒有硬底化,曬谷子基本都是在自家庭院。父親扛幾袋前一天收起的谷子到樓頂翻曬,說是這個時候樓面夠熱,谷子干得夠快。
無事可做的父親,拿一捆直直的稻草盤坐在門口合步(合步:雷州地區(qū)用稻草栓成的繩子,用來扎稻谷或稻草。)。我跟在父親身邊,有樣學(xué)樣。其實我栓的繩子沒一根能用,但是父親依舊鼓勵我做下去,只是細(xì)心地讓我自己放一堆,說是看看我一個人,能做幾根繩子,如果我做得夠結(jié)實又多,父親就獎勵我一塊冰糖。于是我更努力更賣力地栓了起來。父親每次都獎勵我一塊冰糖,說我做得很好,但是下午媽媽煮飯的時候,我總是可以看到它們一根根躺在灶臺上,燃燒著。我生氣,跑過去跟媽媽理論,媽媽總是摸摸我頭發(fā),笑罵我傻孩子。
下午三點,父親收起樓頂?shù)墓茸樱忠淮乜赶聛?,明明累得氣喘吁吁,父親卻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堆起,父親說:“這幾天天氣好,谷子曬得好,這下好了,不會輸給天?!迸呐亩殉尚∩降墓茸?,父親繼續(xù)整裝待發(fā),收拾好鐮刀,重新出發(fā)。我拉住爸爸的車尾,撒嬌耍賴都想跟去地里。但對于身為農(nóng)子的爸爸來說,收割是一件大事,這是醞釀了一整年的事情,他要趕在天氣還好的時候把地里的水稻全部收割完,哪里容許我的胡鬧。
沒有了正午那般熾烈的光照,父母親更是一頭扎進(jìn)泥土里,直到夜幕降臨、繁星滿天。
夜晚,鼾聲正濃,許是夢里正值收獲,父親從夢里,笑到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