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像一棵小草一樣生活(小小說)
第一次感覺自己像墻根兒一棵小草一樣,無人問津默默生活的阿依古麗,心里突生一種莫名的哀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生活下去,每天干著自己該干的事,每天都在重復(fù)著昨天或者長久以來做的事。逛街也許是她最特別的事,然而,也沒什么需要買的,逛街就成了她生活當中的一種休閑??纯茨蟻肀蓖娜?,瞅瞅玲瑯滿目的櫥窗,問問花枝招展的導(dǎo)購。走過了就都忘了,回到家里還得伺候癱瘓在床的丈夫。
丈夫是被一輛大貨車撞了,雖然命保住了,可是高位截癱,生活不能自理,她就辭了工作,回家照顧丈夫。這一照顧就是五六年,她平時很少出門,不是她不想出,而是丈夫離不了人。那點兒賠付款實在太有限了,她必須算計著花,臥床的丈夫要吃藥,兩個孩子還要上學(xué),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睡,她都要安排好了,不然這個家就要面臨挨餓的現(xiàn)實。
以前常來常往的小姊妹們,也都有家有室了,很久不走動也越來越疏遠了,到了現(xiàn)在幾乎一年也見不到一面。阿依古麗不怨這些小姊妹忘了她,人家都有自己的事和工作,哪有時間來看她。她也不想去打擾別人有條有序的生活。有時,她自己感到寂寞了,想找個人說說話,就把小姊妹的電話撥通了,可她又掛了。她想問問小姊妹的近況,再說說自己滿肚子的寂寞。就在鈴聲響起那一刻,她卻掛斷。她不想打擾她們的生活,也不想向誰訴說心里的苦。她相信,沒有闖不過去的難關(guān),也沒有吃不了的苦,只要咬咬牙一切就都過去了。
一天,阿依古麗沒什么事,自己就走馬觀花地逛逛街,什么也沒買就回來了?;貋淼穆飞?,她無意看到小區(qū)院子墻根兒下的一顆小草,從墻根兒的縫隙里擠出頭。她站在那里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她感覺那棵小草就像自己一樣,無人問津生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沒有燦爛的花紅柳綠,也沒有令人注目的光鮮靚麗;有的是生命的倔強,是不屈不饒的精神。在這個墻角里,小草很安逸地活著,沒有任何的打擾和傷害,也沒有人為它澆水施肥,它靜靜地注視著經(jīng)過這里的每一個人,它不需要別人的關(guān)心,只要有充足的水分和陽光,它就一聲不響地生長在那里,連一個踩踏的腳印都沒有。多么安逸的環(huán)境,多么幸運的一棵小草。她想,如果小區(qū)院子里有一只羊,小草也不會過得這樣安靜。
從那以后,每次從外面回來,她都要站在那里看一會兒。看著看著,她就想起以前上班時經(jīng)常說過的話:給你一點陽光就燦爛,給你點顏色就五彩繽紛。這句話流行了很多年,本來是諷刺那些蹬鼻子上臉的人,可是,她現(xiàn)在卻不這么想,她覺得這才是生命最精彩的寫照,不管人還是一棵小草,都應(yīng)該有這樣向上的精神,人不是為了活著而活著,是要干一些自己能干的事,不管這樣的事是大是小都無所謂,只要自己過得很有意義就足夠了。人生不需要大起大落的壯觀,但是卻要有自己生存的目標。想到自己生活的現(xiàn)狀,她覺得自己荒廢的時間太多了,她要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奇跡,不能總是活在生活的陰影里。
阿依古麗想到上學(xué)的時喜歡畫畫,她就買來紙筆和顏料,把家里的事干完了,她就開始描摹心里美麗的世界。她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訓(xùn)練和學(xué)習(xí),憑著自己的感覺畫著。一天,兒子看到媽媽畫說:“媽媽,你的羊怎么是綠色的,草卻是藍色的?這好像不太符合現(xiàn)實。我們見過的羊有很多種顏色,可就是沒有綠色的羊。”
“綠色是希望,綠色是生命。你懂嗎?兒子?!卑⒁拦披悡崦鴥鹤拥念^說。
阿依古麗雖然很忙,她還是時常抽出一點時間,看看小區(qū)院子里墻根兒下的那棵小草。每次看到那棵小草依然翠綠,她的心里就特別的感動,她的心里也有一股很強大的力量。看著看著,天氣就涼下來了,小草外圍的草葉也漸漸地泛起了枯黃,中間的草葉好像更加翠綠。她知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都是人生必須經(jīng)歷的。
當一場大雪覆蓋小區(qū)院子時,她扒開墻角厚厚的雪,看到綠綠的草心,猶如放射著生命的光芒,就好像有一種無聲無息的力量,在她的血液里橫沖直撞。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動,真想大聲吶喊一聲,把自己心里的春天喊回來。
終于盼來了。當她捧著那幅《生命》畫作的獲獎證書時,她終于落下了五味雜陳的眼淚。當她門可羅雀的家門,再次門庭若市時,她卻希望自己永遠都像那棵小草一樣,安安靜靜地活著,自由自在地干自己喜歡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