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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山水】年罷離鄉(xiāng)記(國粹.小說)


作者:給力 秀才,1517.49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5551發(fā)表時間:2017-09-27 18:07:18


   今天要離鄉(xiāng)返城,所以起了個大早,但還是沒早過老爸老媽,我拉門出去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在廚房忙碌著。
   早餐是臊子面,哦,還有餃子,我順手捏一個放進(jìn)嘴里,居然是韭黃羊肉餡。
   昨天晚上,老媽問明天早上想吃啥,我不假思索說:“臊子面”
   老媽瞪我一眼:“媽還不知道你愛吃面?明天你們要走了,長路面自然得有!”
   說完瞬間笑容可掬:“咪咪想吃點(diǎn)啥?”
   這是我和艾咪結(jié)婚后第一次返鄉(xiāng)過年,老爸老媽對我?guī)Щ丶业难笙眿D喜歡得不得了,似乎認(rèn)為是天使下凡,生怕招呼不周突然展翅飛走了,直到第二天老媽尋到機(jī)會,把艾咪的臉蛋、雙手和胳膊捏摸了個遍,才相信她沒有翅膀,只是金發(fā)碧眼鼻子高點(diǎn)而已,私底下偷偷對我說:“難怪是美國人啊,長得這么俊!”雖然難以理解她的奇怪邏輯,心里還是美滋滋的,竊以為艾咪這個我遠(yuǎn)征大洋彼岸帶回來的戰(zhàn)利品,至少可以為改善我家黑矮丑的基因做出重要貢獻(xiàn),目前來看這樁國際合作項目還算成功。老爸老媽自自然然地稱艾咪為“咪咪”,我糾正了幾次,但他們固執(zhí)地我行我素,我也只好隨他們了,至于已經(jīng)專屬使用該名字三四年的大白貓,愛吹胡子瞪眼就隨它去吧。艾咪這個國際吃貨自從回家,就像餓狼溜進(jìn)了肉鋪,野貓?zhí)M(jìn)了牛奶罐,除過海吃海喝,只顧得上豎大拇指說“Delicious!Verydelicious!”,對于別人叫她阿貓還是阿狗毫不在意。
   昨晚艾咪顯然聽懂了老媽的話,得意洋洋地瞥我一眼,拉著老媽的手在她耳邊嘀咕,老媽一個勁地點(diǎn)頭,我當(dāng)時沒在意,沒想到艾咪這家伙居然說想吃韭菜餃子。時值寒冬臘月,我們當(dāng)?shù)厣儆芯虏耍幸彩蔷曼S,稀罕得很,今年老爸的菜園子里根本就沒種韭菜,自然也沒有韭黃。艾咪完全不了解這些情況,以為像城里一樣一年四季都有韭菜吃,無意中給老爸老媽出了一道大大的難題。昨晚如果我聽清楚她們的嘀咕,一定會斷然阻止。老爸老媽從哪弄來的韭黃呢?我向四周掃視,想找出點(diǎn)線索,當(dāng)我在半截柜頂上發(fā)現(xiàn)一盞汽燈和一把粘著泥土的鐮刀片,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要是出點(diǎn)事怎么辦?
   我沉聲問:“韭黃哪來的?”
   老爸低頭剝蒜,不理我的茬,于是我把目光轉(zhuǎn)向老媽。
   老媽瞟我一眼,輕描淡寫說:“你二姨家的。”
   我二姨家足足有六七里山路,老胳膊老腿的,何況又是晚上,這是弄啥呢?就為吃頓餃子,值得嗎?我忍不住就要發(fā)作。
   “咪咪,好吃嗎?多吃點(diǎn)?。 ?br />   老媽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然后滿面春風(fēng)地招呼剛進(jìn)來的艾咪吃餃子,瞅著狼吞虎咽的艾咪,我只好把沖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這時大黃聞香而來,埋頭饕餮的艾咪居然停下筷子,伸手去摸它的頭頂,大黃伸出舌頭舔她的手心,癢得她咯咯直笑,趕緊捏了一只餃子喂它,大黃一口就吞了下去,抬起頭滿眼疑惑地瞅著艾咪,似乎在問這餃子啥味呀?艾咪于是又給了它一只,它吃完意猶未盡地咂吧嘴。老爸嫌大黃喪眼,呵斥一聲把它趕了出去。艾咪不忍心,追出去又給它喂了一只。
   吃完早飯就開始收拾東西。我先把兩個沉甸甸的大塑料桶裝進(jìn)后備箱,里面滿滿是山泉,我和艾咪都愛喝茶,這泉水泡茶可不是一般的好喝。這幾天艾咪沒事就湊到淌著山泉的竹管跟前去,接一大瓢暢飲,灌得肚子鼓鼓的。
   她神秘兮兮地對我說:“我知道你為什么這么聰明了!”
   我朝天看看,故作高深:“說說看?”
   她正兒八經(jīng)地指著潺潺的泉水說:“智慧泉!”
   我哈哈大笑,這泉其實叫“知乎泉”,為什么叫這名字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發(fā)現(xiàn)人的名字吧,沒想到艾咪居然把它與智慧聯(lián)系到了一起,大喝特喝,為將來生一個高智商的后代狠打底子,不說深謀遠(yuǎn)慮,起碼蠻夠拼的。
   老爸提來一大瓶土雞蛋,沒錯,是一大瓶,大號的透明塑料調(diào)和油瓶。雞蛋比瓶口大很多,怎么裝進(jìn)去的呢?艾咪大感興趣,但左看右看,研究來研究去,弄不出個所以然來,滿臉的疑惑,末了搖頭感嘆說:“智慧泉真管用,中國人真聰明!”
   老媽提來一袋咸魚,居然都是最寬最肥的中段,不但頭尾都已剁去,連一個窄的都沒有。
   面粉、木耳、香菇、核桃……一大袋一大袋地往車上裝,后備箱裝不下了,后排座位也堆滿了,這是搬家的架勢啊,讓我懷疑是否老爸老媽回心轉(zhuǎn)意,愿意跟我們?nèi)コ抢镒×恕?br />   老爸拎過來一只碩大的裸雞,從高聳的雞冠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這是我家那只妻妾成群,整天趾高氣揚(yáng)的五彩大公雞,雖脫了那一身漂亮的大氅,我照樣認(rèn)識。我突然想起來,回到家的第二天早上,我曾隨口抱怨說,公雞打鳴太早害得我沒睡好。隨后這幾天凌晨,再沒聽到過這只公雞中氣十足的打鳴,當(dāng)時沒在意,現(xiàn)在才明白,這只公雞原來因我隨口的一句話而沒活過當(dāng)天?!拔也粴⒉?,伯仁卻因我而死”,罪過,罪過啊!我心里頗為愧疚。這次我和艾咪春節(jié)回來,家里就像被還鄉(xiāng)團(tuán)掃蕩一樣,豬被殺,羊被宰,公雞死不瞑目,雞蛋被悉數(shù)掠走,簡直堪比當(dāng)年日本鬼子的所作所為啊。難怪那群母雞躲我遠(yuǎn)遠(yuǎn)的,惡狠狠地拿小圓眼睛剜我,連我撒的谷子都不吃,我現(xiàn)在才搞明白,是我讓它們成了寡婦,這仇多大,這恨多深啊!
   艾咪只管抱著四眼,它是大黃剛出月的小崽,艾咪喜歡得不得了,決定把它帶回城里養(yǎng)著。艾咪對我和老爸老媽帶什么不帶什么的爭執(zhí)毫不關(guān)心,早早在車上替她和四眼占好了位置,似乎很擔(dān)心東西太多坐不上車。
   我終于發(fā)動車出發(fā)了。一大團(tuán)濕漉漉的霧,突然從老屋后面的山頭雪崩一樣傾瀉下來,填滿了溝溝壑壑,埋住了路,也把我和老爸老媽隔開。因為視線很差,我開著車慢慢地往前挪,心里頗有些空蕩,像丟失了什么重要東西一樣。艾咪忙著逗四眼玩,顧不上跟我說話,山鳥哀怨的啾鳴不時響起,更顯清晨的清冷孤寂。
   “停車!”艾咪突然大喊。
   我趕忙剎車,艾咪打開車門,抱著四眼鉆了出去,朝來路跑去。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急忙下車。待我趕到艾咪身邊,剛想問怎么回事,就看見大黃奔了過來,吭哧吭哧喘著氣,在艾咪面前人立起來,用鞋墊一樣的舌頭舔艾咪懷里的四眼。艾咪猶豫了一下,蹲下來把四眼放到地上,大黃又舔了幾下,側(cè)身躺在地上,四眼撲到媽媽肚子上,噙住一個奶頭,歡快地吮吸起來,艾咪摸摸大黃又摸摸四眼,臉上表情陰晴轉(zhuǎn)換,幾乎要落下淚來。我在旁邊默默看了一小會,不忍再看,把目光投向遠(yuǎn)處,其實并看不遠(yuǎn)。
   突然,一個人影撞開濃霧,我從走路的架勢判斷出那人是誰,趕快跑著迎上去。
   “爸,你怎么從前邊過來了?”我有些疑惑。
   “我,抄的小路?!崩习謿獯跤?。
   “怎么了,爸?”
   “呶,大公雞,忘啦?!?br />   “咳!”
   看來我跟這只大公雞真的緣分不淺!我重重跺了下腳,狠狠敲自己腦袋。臨走我嫌帶的東西太多,趁老兩口不注意,把有些東西悄悄放回了屋子,沒想害得老爸急急忙忙抄小路給送過來了,這會真后悔不該耍小聰明!
   艾咪這時也跑過來了,老爸把雞交給她,轉(zhuǎn)頭對我交代:“咪咪愛吃雞,不要跟她搶,她這么老遠(yuǎn)嫁到咱家,你可不能欺負(fù)她!”
   我對艾咪擠擠眼,聳聳肩,做了個害怕的樣子,艾咪十分高興,咯咯笑起來。突然她收住笑,把雞遞到我手里,拉住老爸的手一驚一乍地喊起來:“MyGod,Blood!”
   這時我才看到老爸的手擦破了一塊皮,還在滲血,再看腿上,兩個膝蓋沾滿黑泥,分明是路上趕得過于匆忙,不小心摔倒了,我心中更為自責(zé)。
   “沒事,沒事!”
   老爸趕緊抽出手來,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把手藏到身后。艾咪跑回車?yán)?,又很快跑了回來,拉過老爸的手,仔細(xì)給他敷好創(chuàng)可貼。
   “爸爸,我愛你!”
   艾咪擁抱老爸,老頭慌得趕快掙脫出來,黝黑的臉龐唰地紅了,額頭剛剛下去的汗珠又滲了出來。
   看著老頭的窘態(tài)我十分想笑,但又不敢笑。
   “咪咪,等等!”
   這時我依稀聽到了老媽的聲音。
   咋回事?今天是怎么了?我拔腿向回家的方向跑,去迎接她老人家,從她手里接過一個沉甸甸的布袋。
   “這又是啥東西?”
   “黃豆,我一顆一顆揀出來的,沒一個癟的,沒一粒沙子?!?br />   “帶這干啥?”
   “黃豆燉豬蹄,下奶!”
   呵,又是帶給艾咪的!我又氣又笑,真想給老媽說,您被艾咪的肚子騙了,她的肚子是微微凸起,但裝的不是雞鴨魚肉就是“智慧牌”泉水,并不是您所期望的孫子。盡管如此,我還是緊緊擁抱了媽媽,這是我長大后第一次擁抱她。
   我們一家四口,還有大黃和四眼,分別十幾分鐘后又相聚了。
   好不容易送走老爸老媽,重新上車后我問艾咪:“你現(xiàn)在知道過年是怎么回事了嗎?”
   艾咪懵懂地?fù)u搖頭,于是我掏出一枚硬幣遞給她,她瞅瞅硬幣又看看我,一臉的不解。
   我解釋說:“過年就是一枚硬幣,正面是團(tuán)聚,背面是別離?!?br />   艾咪想了想搖搖頭說:“過年,就是愛!”
   “過年就是愛?”
   短暫的沉思后,我不得不佩服艾咪的理解,的確,過年滿滿都是愛??!
   我摸摸艾咪的肚皮,故意說:“過年就是長肉?!?br />   艾咪佯嗔,輕輕揪住我的耳朵,我順勢親了她的臉頰,她回吻我一下,相視而笑。
   霧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散,車子重新上路,一縷陽光從天窗射進(jìn)來,曬得人暖洋洋的,山鳥不時啁啾,像是吹著輕松歡快的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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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年罷離鄉(xiāng)記】很是充滿著溫馨的一篇小說,人物刻畫非常真實細(xì)膩,環(huán)境描寫襯托著人物,每個人的形象都變得立體而生動。讀完后腦海里是一幅幅畫面在浮動,暖融融的動人心。通過一對小夫妻回家過年又離家的場景,刻畫了天下父母最真摯無私的愛。其實人類是這樣,動物也是。文中對大黃和小狗四眼的描寫,同樣暖著心靈。一直欣賞給力文友的作品,精彩耐讀的文字,拜讀學(xué)習(xí)。感謝賜稿,分享精彩!【山水神韻編輯:雁過無痕】】【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F17010010006】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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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雁過無痕        2017-09-27 18:08:57
  又一騙精彩耐讀的文字,好作品總能讓人受益,獲得啟示。感謝文友,問候秋安。
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但我已飛過。
2 樓        文友:雁過無痕        2017-09-28 18:59:48
  一沒注意,剛看見出了別字,不好意思,是一篇,特此更正。
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但我已飛過。
3 樓        文友:禪香        2017-12-17 21:46:33
  恭喜給力老師大作獲國粹小說征文二等獎
生活做了一個夢 夢很長又很短 夢醒了,生活死了
回復(fù)3 樓        文友:給力        2017-12-28 08:41:25
  謝謝禪香老師!
4 樓        文友:沙漠之魂        2017-12-17 22:03:35
  給力老師佳作真給力,恭賀獲獎!問好老師。
回復(fù)4 樓        文友:給力        2017-12-28 08:41:56
  謝謝沙漠之魂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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