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fēng)】《笑傲江湖》中的男女們(賞析) ————人生感悟
《笑傲江湖》是一部武俠小說,但它更是一部政治小說。在政治斗爭中,要么你特別有能力,要么你有過硬的關(guān)系,否則,在政治游戲中,不是成為他人的棋子,就是遲早被人遺棄的對象。
所以,《笑傲江湖》中的人物,都可以把他們看作政治人物。只是,筆者并不喜歡政治,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愛好文學(xué)的小人物而已,這一輩子也不可能與政治扯上邊,所以,在此評論《笑傲江湖》,權(quán)當(dāng)是對人生的一種感悟吧。
至死不渝的岳靈珊
岳靈珊敬重、親近而且喜歡令狐沖,但那都不是愛情,岳靈珊真正愛的人,從頭到尾都是只有林平之一個人。她對令狐沖,是一種類似于對大哥甚至于長輩的一種喜歡、崇拜和孺慕;而當(dāng)她遇上像他父親岳不群一樣隱忍、卻又多了一分俠氣和不羈的林平之時,才真正的動了男女之愛,而徹底且毫無保留地愛上了他。她和林平之在雪地中發(fā)下的誓言:“??菔癄€,兩情不渝”,岳靈珊真的做到了至死不渝,臨死前還求一直被她視為長輩的大師兄去保護殺死自己的愛人。但她愛林平之,卻并不影響她仍舊還喜歡著令狐沖,只是那和男女之愛不同。所以任盈盈才會說,在華山,只有寧中則和岳靈珊才是真正懂得令狐沖的人。
岳靈珊生而為華山派掌門的獨生女兒,算得上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人。所以,從小到大,她都是像一個公主一樣地被眾人捧在手心上。但是,當(dāng)她父親漸漸走上爭霸江湖的道路,并把她當(dāng)成一枚棋子之時,她的公主身份就成了她不幸的開始;而當(dāng)她父親岳不群爭霸失敗,而淪為了日月神教的傀儡的時候,她夭亡的命運可以說是早就已注定了。
至死方悟的寧中則
“頭發(fā)長,見識短”或者說是“男人癡,一陣子,女人癡,一輩子”,這兩句話,用在華山女俠寧中則身上,是再貼切不過了。但華山“寧女俠”這三字,她卻也是當(dāng)仁不讓,比之“君子劍”什么的,可名副其實得太多了。
華山寧女俠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中國式官太太,婚前名聲不弱,但婚后就在家相夫教子,一心一意地做好華山派掌門的岳夫人。也許正因為如此,使得她直到死,才真正看清她丈夫岳不群偽君子的真面目,甚至于無顏去為女兒報仇就匆匆死去。
寧女俠出身華山派,而后嫁與師兄為妻,又助他成功奪得華山掌門之位,可算得上是眼光獨到,事業(yè)有成??上У氖?,所托非人,她能看得到丈夫是華山掌門之材,卻看不清其偽君子的真面目、以及權(quán)力欲望之大,也算是驗證了“頭發(fā)長,見識短”這句話吧。
寧女俠是自殺的,不是被殺,她其實是完全不用死的。只是,她自己覺得再無顏活在這個世界上,枉她以女俠之名為傲,卻瞎了眼睛嫁給了一個偽君子,還教出了一個糊涂鬼的女兒。估計,當(dāng)她死的時候,肯定和崇禎是一樣的,請將我頭發(fā)覆面,因我無顏再面對自己。也許,在華山寧女俠臨死前的那一刻,她心中唯一驕傲的就是養(yǎng)大了令狐沖這一個徒弟吧,所以,她臨死前仍不忘為他包扎傷口,也算是不枉她“華山寧女俠”之名了。
至情至性的任盈盈
主人公令狐沖的兩任戀人,一個是正教公主,一個是邪教公主,但是令狐沖最終娶的卻是邪教公主。而且,兩個公主,正教的凄慘死去,而邪教的卻是榮光大婚,也可以說是對政治中并無正邪之分、成王敗寇一說的驗證吧。
環(huán)境決定性格,所以,兩位公主的性格,從她們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jīng)是確定了。我行我素、卓爾不群的任我行的女兒也是我行我素,卻是至情至性,敢愛敢恨,只是礙于面皮對于愛情不敢說而已。同樣的道理,性格決定命運,所以,正邪兩教公主的命運,其實在她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是確定的了。而在那之后,對于命運而言,只不過是無數(shù)的偶然匯集而成的必然結(jié)果而已。
日月神教的公主任盈盈至情至性,雖因環(huán)境影響,對他人的生死漠不關(guān)心,卻仍然良知未泯,以至于被東方不敗利用她來收買教眾之心,而成了神教的“圣姑”。反觀華山派公主岳靈珊,卻只知倚仗師父和大師兄欺負(fù)其他師兄、師姐們,在李連杰版《笑傲江湖》電影中,岳靈珊甚至連師兄們的褲子都要搶著穿。
與書中令狐沖的另一個紅顏知己儀琳不同,任盈盈對于自己喜歡的人,具有強烈的占有欲,雖然嘴上不承認(rèn),但至情至性的任盈盈對愛情的占有欲是無比強烈的。但正是這種強烈的占有欲,才使得任盈盈最終攜得愛人之手終老一生。情場如戰(zhàn)場,在政治上與這也是相通的,在官場上,光有先天的過硬關(guān)系和后天的超強手段是萬萬不夠的,還要有對權(quán)力執(zhí)著的欲望,才能最終走上權(quán)力的巔峰!
佛門弟子中的性情中人儀琳
在金大俠眾多的筆下人物中,儀琳應(yīng)該是唯一的一個身在佛門的女三號了。與小龍女及程英的身在道門不同,佛教是明令禁止婚姻的,所以,這也成了身在佛門的性情中人儀琳最大的無奈。
但是,雖說身在佛門的儀琳犯了佛家的大戒――色戒(儀琳對令狐沖只是“發(fā)乎情,止于禮”,似乎并未犯淫戒),而她卻是金庸筆下少有的具有佛性的年輕女性了,當(dāng)眾生踏上人生之路,太多的嫉妒,太多的束縛,默默地承受著求不得苦,少有人能夠自行覺悟跳出情劫。但儀琳卻是以巨大的毅力跳出愛情的桎梏,放下了所有的辛苦,長伴青燈古佛,把愛恨變成祝福,翻開她歡喜的經(jīng)書,念一句即已知足,把所有的思念都變成了祝福。
在《笑傲江湖》中,女三號儀琳絕對不是政治人物,相反,她可以說是名利場上的一道清泉,對于心愛之人(物),雖仍有愛慕之心,卻絕無占有之欲,而只有祝福之念。她是真正做到了當(dāng)代著名科幻作家劉慈欣所說的大愛之心的人,“我愛你,與你何干”?
偽君子岳不群
華山派掌門人“君子劍”岳不群絕對是一個偽君子,而且是一個偽裝得非常成功的偽君子,當(dāng)然,如果偽裝不成功,也就不能算是偽君子了。
金大俠自己在后記中說,《笑傲江湖》在上世紀(jì)60年代連載時,南越國會中就有很多議員借用書中的人物,而指責(zé)對方是“岳不群”或“左冷禪”,對于一個作者而言,這大概算得上是對自己作品最高成就的一種最謙虛的自我炫耀了。
岳不群作為一個偽君子在小說中算是一個十足的悲劇人物了:為奪權(quán)而自殘身體成為了一個太監(jiān),奪權(quán)失敗成為牽線木偶以后,眾叛親離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最后死于一個武功低微的小尼姑之手,估計政治人物中所有最悲慘的遭遇他都經(jīng)受遍了。但是,這一切都只是作者的一種理想,而在現(xiàn)實中,偽君子往往是公門中混得最好的權(quán)勢熏天之人。
而且,在現(xiàn)實中,一個人偽君子的面具也不會像小說中那樣容易被人揭開。岳不群自己曾說,“在君子眼中,天下滔滔,皆是君子,而在小人眼中,天下悠悠,皆是小人?!钡?,如何分辨真君子和偽君子呢?其實,岳不群也以他的行動給出了答案:一個人是否是偽君子,關(guān)鍵在于,看他如何對待他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也許不是關(guān)系最親近,而是看一個人如何對待與他利益最相關(guān)的人(如岳不群的開山大弟子令狐沖)??此麑ψ约荷磉吚骊P(guān)系最密切的人,是否是刻薄寡恩,卻又故示大方,那這個人就絕對是一個偽君子,相反,則是真君子。
岳不群從華山派氣宗的一名學(xué)徒爬到華山派掌門人的位置,作為一個毫無背景的江湖中人,其手段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但可惜,在他當(dāng)上掌門人以后卻走錯了路子,居然想學(xué)邪門武功辟邪劍法,卻放著自己華山劍宗的絕世劍法——獨孤九劍不學(xué),任其在自家后山淹沒消失(在岳不群得到辟邪劍法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令狐沖會獨孤九劍了)。用一句很流行的話就是,岳不群很聰明,卻把聰明用錯了地方。
為他人做嫁衣的左冷禪
原五岳盟主、嵩山派掌門左冷禪,在小說中的筆墨并不多,但他在《笑傲江湖》的整個故事中,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推動者,只是一直都躲在暗中施行陰謀。左冷禪是一個霸權(quán)主義者,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陰謀家(金庸語“企圖建立霸權(quán)者”),但他在小說中卻淪為了為他人做嫁衣的人,最后想用陰謀殺死令狐沖并討好林平之時,而死在了令狐沖之手。
但其實,如果左冷禪不是想殺令狐沖去討好林平之,估計令狐沖也不會主動去殺他。雖然左冷禪無論是對華山派還是對恒山派,都是罪大惡極;但對于令狐沖而言,并沒有像對林平之那樣的深仇大恨,所以說,左冷禪最終是死在了自己的陰謀詭計之下。
左冷禪有能力(除去變態(tài)的獨孤九劍和辟邪劍法不算,五岳劍派中武功第一)、有手段(與岳不群兩人,一在明,一在暗,任是將松散的五個門派合并成了一個五岳派),但卻缺乏相應(yīng)的胸襟和氣魄。
借用任我行之語:左冷禪想要合并五岳劍派,與少林、武當(dāng)鼎足而三,可算得是才高志大;但是他卻沒有相應(yīng)的胸襟和氣魄,光明正大地來做這一切,反而安排下種種陰謀詭計,不是英雄豪杰的行徑。左冷禪最多只能算是一個梟雄,卻又缺乏作為一名亂世梟雄所必須的觀人入微的胸襟(觀人入微是一種心境上的修為,與武功無關(guān),不管是正教還是邪教,武功再高,心境達不到,胸襟終究難以廣闊),和以眾生為棋子的氣魄,當(dāng)然只能淪為為他人做嫁衣的下場了。
翻身失敗的小人物林平之
林平之本是一個小人物,草野中一個不大不小的豪門公子,在政治中若非沾親帶故絕對無人理會,而在草野中,知道的人不多,卻也不算少。只因為是絕世劍法——辟邪劍譜的唯一傳人而受人重視,但這卻正是他一生悲劇的開始。
林平之并非只是一個紈绔子弟,他性格堅忍,有俠骨,內(nèi)心深處還有一份瀟灑江湖行的欲望,這種人,如生在太平盛世,必是一個瀟灑快樂的江湖公子??上麉s生在了陰謀遍地的亂世,偏偏還碰上了偽君子岳不群和真小人余滄海攪在一起的時候,沒當(dāng)場送命,已經(jīng)算是他祖上留給他的辟邪劍譜的陰德庇護了。
在青城派的真小人余滄海對其家族滅門滅派的大禍中,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卻又落到偽君子岳不群的手中。岳不群種種手段使盡,終于借已晉身為武林高手的大弟子令狐沖之手奪得林家的辟邪劍譜,而林平之這個原主當(dāng)然是盡快滅口,總算他運氣不錯,在二師兄和八師兄的無心之助下再次逃得性命。
但是,這一次逃得性命才是林平之悲劇人生的真正開始,因為從此以后,他被偏執(zhí)的復(fù)仇之欲所控制,還不甘心一輩子做一個小人物,也想要翻身成為一個大人物。從此走上了和岳不群、左冷禪之流相同的陰謀詭計之路,并在陰謀詭計的復(fù)仇之路上越走越遠(yuǎn),最終將風(fēng)度翩翩的一個江湖公子葬送在西湖之下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
其實,如果林平之在發(fā)現(xiàn)岳不群的真面目之后,只要能逃到他外公家中,要想借他外公之力報仇也不難,就算報不了仇,也不失為一個瀟灑風(fēng)流的江湖公子,但他最后卻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被關(guān)在西湖之底,到底是誰之過呢?
笑傲江湖的令狐沖
《笑傲江湖》本是一部政治斗爭小說,但其主人公令狐沖卻是一個天生的隱士(金庸語:令狐沖是天生的“隱士”,對權(quán)力沒有興趣),但就像哈利?波特被迫成為巫師世界精神上的領(lǐng)袖一樣,這樣的人在某一特定時期反而是最合適的領(lǐng)導(dǎo)人。所以,定閑師太才會放心地把恒山掌門之位交到仇人的大弟子令狐沖之手,而令狐沖也不負(fù)眾望地、領(lǐng)導(dǎo)著恒山派在五岳劍派并派以后,使之成為唯一置身事外而得以保存的門派。
但是,令狐沖終究不是名利場中人,一時的權(quán)宜行事是可以的,但要他長期作領(lǐng)導(dǎo)人,其門派不免門規(guī)松馳,其弟子行為放縱,未必是武林之福。甚至于在非常時期也是被人在眼皮底下就煽動叛徒,而成了敵人的臥底,被人把整個門派都俘虜去了都不知道,若非還有些運道,恒山派就被岳不群的陰謀詭計無聲無息地滅門了。
作為華山派開山大弟子,其后又被華山派劍宗選為獨孤九劍的傳人,令狐沖的關(guān)系和能力在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所以日月神教的公主任盈盈才會看上他。而他前后兩次分別作為邪正兩教領(lǐng)導(dǎo)之時,眾人也都心悅誠服地聽從他的指揮。而且,令狐沖雖好酒貪杯,卻是喜愛交朋友,而且毫無架子,這種人既是天生的隱士,卻也是天生的將才。
但是,令狐沖卻是天生不愛權(quán)勢,所以,這種人也最容易被人利用。不管是岳不群以師徒之情來要挾他,又或者是向問天以俠義之情來欺騙他,甚至于方證、沖虛兩位大師以武林民眾之福的大義來勸服他,全都是在利用他的能力和關(guān)系。
且說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天地萬物,莫不在生死陰陽之間煎熬。人生如棋局,在政治上更是如此,而要想跳出棋局成為操盤之人,就必須有視每一個人均為棋子的覺悟和冷酷。天地如煉,唯爭一線生機。這個世界對每個人都是一條單行道,才華和價值,必須要有一個在線上,否則,終將被這個世界所遺棄。
感謝海韻姐的點評,同祝秋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