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在人間】可愛的人(征文散文)
天氣好的時候,我喜歡下樓劃輪椅。那天走在小區(qū)路上,突然感覺輪椅速度加快了,緊接著身后傳來一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阿姨,我推你出去?!蔽疫B忙說謝謝!很快,我被推出了小區(qū)大門。
“阿姨,再見!”
我趕快轉身,想看看推我的小女孩長啥樣兒。只見她一溜煙兒跑回了小區(qū),烏黑的馬尾辮兒隨著步伐上下擺動。她穿著一身淺綠色的校服,紅領巾在陽光下格外鮮艷,從背影看小女孩大約上三四年級。
轉眼間,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已經兩年多了,都說城里人很勢利。所以,每次出門我總是小心翼翼,不隨便和陌生人搭腔。也許是我很特殊吧,年齡不大卻坐上了輪椅,總會引來一些陌生人的好奇,他們會主動和我搭訕:“大妹子,腿怎么了?”
“生病了,腿不會走路?!?br />
“你是不是腦梗塞?”
“不是!”我心里想,有這么口齒伶俐的腦梗塞嗎?
他們還不罷休,非要問個清楚不可。我只好耐著性子解釋:“我因脊髓病導致高位截癱?!?br />
“你能不能站起來?”
“不能!”
“你解手怎么辦?”
“你老公呢?”
拜托!能不能留點隱私?
后來出門溜達問的人少了,因為不用我解釋,有人會主動向他人傳達我的情況。
第一年初到這個城市,我和女兒租住在一個高層樓房。每天下午,我下樓繞小區(qū)劃輪椅鍛煉,一圈下來四百米,我一般劃兩圈。路上會遇到三三兩兩的人結伴走路,有行動遲緩的老人,也有步伐矯健的年輕人,他們邊走邊聊,常常和我擦肩而過。在那條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我是一位孤行者,心里難免寂寞,渴望有人與我同行。有一天,我劃輪椅走了半圈,迎面遇到一個走路的大姐,她說推我走,我說不用,我在鍛煉。那位大姐執(zhí)意推著我的輪椅繞小區(qū)陪我一起走,邊走邊和我聊天,不知不覺中走完了兩圈,感覺路很短。此后,這位大姐總會陪我走路,聊天。
一年以后,我們有了自己的樓房,搬入了新小區(qū)。小區(qū)設施很齊全,門口有便民超市,飯館,藥店,理發(fā)店等。我常常下樓買菜,去小區(qū)外面的小廣場曬太陽。小區(qū)的無障礙設施還算可以,輪椅基本能暢通,唯一不足的是通往小區(qū)外的那條小路有一個十五公分高的小臺階,我經常被困在這個小臺階處??傆泻眯娜藭鲃舆^來幫我上下這個小臺階。一個周末,我下樓去鍛煉,樓下一位撿拾廢紙箱的老大爺正在往人力三輪車上裝紙箱,他看到我下樓了,便停下手里的活主動過來推我下了小臺階。大爺已經七十歲高齡,來城里投靠兒子,一輩子在家里務農,習慣了忙忙碌碌,每天出去撿拾廢紙箱,夠一車就拉出去買。
我鍛煉了一個多小時之后回小區(qū),在小區(qū)路上碰到大爺拉著滿滿一車紙箱,佝僂著腰吃力地蹬著三輪車往前走,邊走邊用頭指了一下路邊,并說了一句話,由于他老家的口音很重,我沒聽清楚大爺在說什么。我回頭朝大爺指的方向看,遠遠看到路邊站著一個人,那是樓上的一位大哥,我還沒走到大哥跟前,他就過來推我的輪椅,并告訴我,大爺裝滿了車,一直等我回家,沒等著,天不早了他要趕著去費品收購站賣紙箱,大爺讓這位大哥等我回來推我上臺階。聽了大哥的講述,大爺廋弱的身影在我的內心漸漸高大了起來。這位大哥也是一位熱心腸,經常幫我推輪椅。開始我以為他是小區(qū)里的保潔工。因為,我常??吹剿苊β?,他要么提著水桶給小區(qū)里快要干死的小樹、草坪澆水,要么拿著大掃把打掃樓前院子。后來我從保潔大姐那里得知,這位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義務為小區(qū)服務。冬天,下雪天他會早早起床和保潔工一起打掃雪。他曾經是一個經商老板,由于出了一場車禍,嚴重腦震蕩,留下了殘疾,無法再做生意。可他善良的本質沒被車禍奪走。有一天,我看到他在烈日下拖著一個滿滿的垃圾箱去更換,亮晶晶的汗珠掛滿了他的額頭。我對他說你這么賣力,小區(qū)給你發(fā)工資嗎?他說:“不發(fā)工資,反正閑著沒事,就當鍛煉身體。”多么樸實的回答??!有人閑著沒事會去打麻將,到處遛彎打發(fā)時間,他卻把護理小區(qū)的花草樹木當消遣!真是一位活雷鋒!
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這位大爺和大哥姓什么,叫什么。我只知道他們和我是同一棟樓。我每次出門他們都會幫助我。讓我邁過那道坎兒……
我已經不滿足在小區(qū)周圍活動,越走越遠了。有時候我會沿著人行道劃輪椅兩公里多,常常有路人看到我一個人走在人行道上,會主動過來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有一次,我去找一個修理鋪修輪椅,由于走了近三公里路,回來的時候很疲乏,推輪椅很吃力,離家還有兩百多米,感覺輪椅很沉、很沉,我走走停停。經過一個便民崗亭時,一名協警走了過來,他說:“大姐,怎么沒家人陪你?我推你回去?!闭f著推起我的輪椅就走,邊走邊說:“大姐,路上車多,不安全,要多加小心?!毙』镒雍軒洑?,個頭足有一米八,一身深藍色的制服,站在崗亭前就像一棵挺拔的大樹。
我和小伙子邊走邊聊,巧的是他和我是同鄉(xiāng),畢業(yè)后應聘在這里工作,我突然感到和他很親近。他說他一年只回一次家,我告訴了他我家住址,方便的時候讓他去我家坐坐。我怕耽誤他的工作,讓他回崗亭,我指給他看前面不遠就是我的小區(qū),他說沒事,一直把我送到了小區(qū)大門口才離開。
看著小伙子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有點后悔,我怎么忘了加他微信?
謝謝你們,一路陪伴我的這些好心人,你我雖然很陌生,但是,心與心的距離卻很近!是你們讓我感受到了人世間的溫馨!你們是我心目中最可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