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梨花記(散文)
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對于梨花,最深刻的印象便是這句詩了。當(dāng)年讀到這詩句的時候,曾經(jīng)想象過梨花在一夜之間開遍山野的畫面。然而,真正看到大片大片的梨花,卻是在十幾年前的成都。季春的風(fēng)吹過大地,那梨花也就如雪花般飛舞在我的頭上。那些白色的精靈,飄飄灑灑,美麗得讓人無法呼吸。那一年春天,我的印象里似乎全都被梨花所占據(jù)。
梨花的白相對于桃花的紅似乎更讓人喜愛。不過,我卻不想說這春天的梨花。春天的梨花太過平常,似乎少了些驚艷的味道。我想說的是秋天的梨花。很多人要懷疑,這梨樹秋天還開花嗎?答案是肯定的。
每年九月到十一月,重慶山區(qū)的梨樹便會開一次秋花。秋花的花期通常比春天的花期要長,大約在兩個月左右。因為氣候和溫度的關(guān)系,每年秋花開得盛與不盛也有關(guān)系。比如去年,可能是溫度比較高,所以從九月一直到十一月梨花都在綻放。放眼望去,山坡上總是能跳出幾抹亮眼的白。但是今年的氣溫似乎略低一些,雖然從九月開始零星的有些梨花在開,但開得并不多,不如去年的時候壯觀。
母親總是說,開這么多秋花有什么用,只會給來年結(jié)果添加負(fù)擔(dān)。果不其然,在去年秋天那場漫長而又盛大的梨花盛會之后,今年夏天,梨樹結(jié)下的果實(shí)就少之又少,還有幾棵樹連一顆果子都沒掛,著實(shí)讓人失望?;▋嚎偸敲利惖?,而這份秋花美麗的背后卻是果實(shí)的減少。所以,懂得這個規(guī)律的果農(nóng)總是在梨樹開秋花的時候人工摘去一些花朵,以保持果樹來年營養(yǎng)的供應(yīng)。
我不懂種果樹,而母親亦不是果農(nóng)。只是自家房前屋后倒是種植了一些梨樹,只供自己家人吃。其實(shí),果子多了,倒也沒有那么喜歡。畢竟,再好吃的東西天天吃也就膩了,這梨子也是一樣的。但是,我喜歡這秋天的梨花。在漸漸冷下來的天氣里,在漸漸開始枯萎蕭瑟的季節(jié)里,梨花的白總是能讓人驚喜。遠(yuǎn)遠(yuǎn)望去,那白白的梨花在秋風(fēng)中搖曳,就像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如此不食人間煙火。
我把梨樹的秋花拍下來發(fā)在空間里,有人不信,說是春天的梨花。于是,我費(fèi)了很多口舌來解釋秋天為什么能開梨花。我想,應(yīng)該有很多地方的梨樹秋天是不開花的,所以才給了人們那樣的誤區(qū),認(rèn)為梨花只在春天盛開。然而,這樣的誤區(qū)似乎又給了人們意外的驚喜。自然界真是奇妙的世界,不用你去往遙遠(yuǎn)的地方,總能給你不一樣的精彩。
秋夜里的一場雨,總能讓梨花多上幾分嬌嫩。清晨雨后的那份濕潤還在梨樹上未曾褪去,而梨花里的水珠似乎又在訴說著昨夜未完的故事。我喜歡看那雨中的梨花,淅淅瀝瀝的雨,像是要把人的心情都淋濕,所以梨花才含著淚。驀地,想起了那句“雨打梨花深閉門”于是,憂傷的情緒便開始無邊無際地漫延。
雨打梨花深閉門,不敢問來人。老宅院里的臺痕上有了新綠,若是不小心些,或許就會摔個底朝天,那份疼痛會讓你一輩子記住那些新綠。我還記得,兒時手欠,便會摘些梨花滿院瘋跑,母親總說我整天像個瘋子。那時候,我以為我長大了真的會成為瘋子。可是,好像瘋子并不偏愛我這樣的女子。
時光淡去很久之后,老宅附近的土地大抵都因為退根還林種上了樹木,自然也就沒了從前農(nóng)人時常勞作的畫面。梨樹也在無人管理之下自生自滅。無論是春天開花,還是秋天開花,其實(shí)并沒有什么人會去欣賞。當(dāng)然,我這樣的‘瘋子’除外。傻傻地拿個手機(jī)東拍一張,西拍一張,并沒有成就什么了不得的照片,可是我依舊樂此不疲。
古時的文人大家也偏愛梨花,所以留下了許多關(guān)于梨花的詩詞。比如劉方平的“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又比如納蘭容若的“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再比如晏殊的“燕子來時新社,梨花雨后清明。”那么多優(yōu)美的詩句,一字一句都落入時光里,落入歷史的驚艷里??墒?,這些句子都是寫春之梨花,卻沒有一句是為秋天的梨花書寫的。看來,古時的文人大抵也是沒有見過梨樹開秋花的。不然,怎么能錯過這番別樣的美。
我時常會站在梨樹下瞧著枝頭上那零落的幾朵小小白花,在秋風(fēng)中有些瑟瑟的樣子。孤獨(dú)如斯,卻又驕傲如斯。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當(dāng)別人都擠破腦袋要出去的時候,我卻走了回來。這小小的山村,這寧靜的山村,幸好還有秋天的梨花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