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盈盈一澗水(散文)
早年,江西大余縣南安龍洲壩龍氏,分支遷徙東鄰南康(區(qū))界山坑,興建祠堂叫龍屋,后以地形特征稱呼上垅。族裔拓展?jié)竟攘⒒?,取名下垅。因垅字是非?guī)范字,1984年改為壟。
山脈是大地的骨架,亙古億年、層層疊疊的巖層中沉積著無數(shù)寶藏。特別是燕山運動中期,鎢礦形成于中酸性巖漿巖中,屬于高溫?zé)嵋旱V床。江西贛南據(jù)五嶺之要會,境內(nèi)諸山和丘陵主要由中、古代的花崗巖和變質(zhì)巖構(gòu)成,地質(zhì)構(gòu)造極為發(fā)育,形成了世界上礦化強度高、礦床密度大的鎢礦匯集區(qū)。尤其在贛南大余—崇義—上猶地區(qū)僅在7800km2范圍內(nèi),就有180多個礦床(點)密集分布,幾乎平均10km2內(nèi)即有兩處鎢礦床,并呈現(xiàn)等距、近等距的分布。已探明鎢礦儲量150萬噸,超國外鎢儲量總和(82萬噸)近1倍,素稱“世界鎢都”。
下壟處贛南余崇猶山地,巖漿巖多為酸性花崗巖,富集石英脈型鎢錫銅礦床,1918年始民工開采。1956年初,源自上猶的央企——崇義揚眉寺鎢礦礦部遷至大余縣下壟鎮(zhèn)。為適應(yīng)國家建設(shè)需求,加速銅金屬生產(chǎn),1959年5月,揚眉寺鎢礦改名下壟銅礦。1962年9月,由于銅金屬儲量少,品位低等原因,全礦仍以產(chǎn)鎢為主,下壟銅礦更名下壟鎢礦。1956年父母隨礦遷行,我11月出世乳名壟生。
山水相依,亙古不變。所謂山以水為血脈,故山得水而活,水以山為面,故水得山而媚。從上壟孕育出山的青溪,“水懸三尺,瀉階隅,落石渠,昏曉如練色,夜中如環(huán)佩琴筑聲”。一溪貫群山,清淺縈九曲。蜿蜒層層梯田中間,徑流下壟礦區(qū)集鎮(zhèn),年逝不停地奔向東南,涓涓細流入淼淼章江,融匯八境臺下的千里贛江,坦蕩無遺地北流而去……
盈盈一澗水,趣途數(shù)十里。聲喧亂石色靜松,荻花蘆葉驚飛鴻。它融入了天的藍,山的青,樹的綠,鳥的啾,是山野塵世間,一種自然率真的美,一種綠意跳動的景,無不令人欣喜動容。
童年住所,青溪繞舍,一灣清水“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葦”。晨霧云開,朝霞似錦。女人們在這里洗衣洗菜,嘩嘩地濺起溪水,形成五顏六色的浪花,散落在銀白色的水面。日暮斜陽,晚霞若金。鳥歸群群落,牛背度溪人。曉童長竿一高懸,“嘎-嘎-嘎”,伴隨著一陣陣悠長的叫聲,淙淙流淌的青溪里,一群群鵝鴨歡騰撲水上岸來。余暉中,禽群身披絢麗璀璨的光澤,搖搖擺擺、左顧右盼的班師回巢。此時,瓦舍間炊煙裊裊,雞鳴犬吠人吶喊,宛如輕盈華麗流動的音符,盡情譜寫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樂章。
在晴天的時候,澗灘是來往行人天然的休憩所在。河風(fēng)動碧波,清淺見魚樂。三五成群的孩童不怕酷暑,綰著褲腿翻弄石塊,興許,能捉到幾只螃蟹;有的拿著撈箕,在深一點的水潭邊,輕輕地推過去,一撈箕提起來,便能兜到活蹦亂跳的魚蝦。如果運氣好,也許撈上石斑魚。此魚對水質(zhì)要求特別高,離水即死。它肉質(zhì)鮮美“無腥味”,目前市價每斤七八十元。膽大的孩子,把手伸進石洞摸黃鯰,冷不丁拉扯出條水蛇,尖叫聲中甩得老遠,心驚肉跳毛骨悚然。
圳頭的石壩內(nèi),斟滿碧清的溪水,形成天然的浴場。夏天,放了學(xué)或砍柴后,我們幾個八九歲的小伙伴,便脫光衣服扎到水里折騰一番,“狗爬式”游泳,嘻哈打鬧著。有一回,幾個進山作田的婦娘子,看見我們的衣服丟在溪灘上,想把我們的衣服藏起來,剛要拿走時被我們發(fā)現(xiàn)了,我們幾個便一窩蜂地跑上去,弓起腳掌把水掃向她們。不一會兒,她們一個個都成了落湯雞,再也不敢招惹我們了……溪流潺潺,我們兒時的天堂。
特別可以記述的是那溪邊的泉井。
泉水從花崗巖母體石縫間滲出,噴珠吐玉,汩汩在聲,源源不斷。經(jīng)過花崗巖深層天然過濾,保留著自然狀態(tài)的水質(zhì),冬暖夏涼入口甘甜。水,是生活的命脈。礦部遷居下壟,沿溪岸建起一排排青瓦白墻的住宅,用石塊把流淌的泉圍成長條型的井池。當家屬區(qū)搬進第一戶人家時,便開始飲用這里的泉水。
泉井在青溪旁,水深不過一米。井沿位置狹窄,汲水時可蹲一人,且用長柄竹瓢或木瓢,一瓢一瓢地把水從井中舀出,再倒入自己的桶內(nèi)后擔(dān)回家里。早晚挑水的人多,排成了一溜長隊。我念初中時,挑起家里的木水桶,常去井里挑水。那時候,家住爛壁山下的“向陽大院”,距溪邊泉井足有2華里路程。要擔(dān)滿水缸,得跑三四趟。兩只水桶在稚嫩的肩頭不停地、有節(jié)奏地起伏,水滿滿的,經(jīng)不起震顫、顛簸,溢出來了,路上灑出兩道濕濕的印痕,從井邊一直延伸到家門口……泉水汩汩,流淌苦樂的年華。
1974年,下壟鎢礦在上壟石埂腦修筑水池,封頂加蓋,用大口徑鋼管引致下壟礦化驗室山崗貯水池(容積300噸),并且鋪設(shè)專用管路,在各生活區(qū)設(shè)立供水點。經(jīng)過幾年改造擴建,自來水供到各家各戶,從此,告別了用水要靠肩挑的歲月。
現(xiàn)在,無論城鎮(zhèn)還是鄉(xiāng)村,普遍用上了自來水,一擰籠頭,水就嘩嘩地流了出來,極其方便。但是,管子里流出的水經(jīng)加工過濾,感覺有一股漂白粉的味道。由于天災(zāi)人禍的原因,時而發(fā)生水污染事故,老百姓對自來水質(zhì)量不滿意、不放心。近些年來,經(jīng)??吹讲簧倬用褡詡淦髅螅缴揭敖纪獾娜∷?。駕車騎摩,肩扛手提,熙熙攘攘,不遺余力,把“農(nóng)夫山泉”請回家。
“天上介白云悠悠,南歸介大雁啾啾,兩岸介野菊花金黃。野果朝涯點頭,遠方介風(fēng)景在招手,心中充滿了期求,哪怕山擋石阻,涯也要向前方奔流……”景依舊,情依舊,盈盈一澗水,青溪沁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