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風雪夜歸人(散文)
窗外北風在樓宇間穿梭呼嘯,冰豆兒砸在緊閉的玻璃窗上“噼啪”作響,天地間風雪交加。
葉靈珊光著身子緊緊縮在被褥里,她感覺到無限的冷意向周身漫延,身體瑟瑟發(fā)抖,牙齒“咯咯”打顫。
她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打開畢明宇的QQ,想看看他在不在線。即使不能給他發(fā)信息說話,但只要看到他的頭像是彩色的,她的心里片刻就會升騰起一絲溫暖,她知道,那是他在用另一種方式在陪著她。
可是,他已經不在線了,他的頭像是暗暗的灰色。這表明,此刻他已經轉換了角色,是別人的丈夫,已經回到了另一個地方,另一個女人的身邊,那邊是他的妻,他的家。
五年來,他們只用QQ聯(lián)系而不用微信,連電話都幾乎不打,是因為他的工作需要微信不能離線,而那個她又喜歡翻他的手機、他的微信,他怕露出破綻,繼而奸情被昭告天下,妻離子散。而用QQ就不一樣了,有了微信之后QQ似乎就被忽略了,卻成了他們的單線。
白天各自上班的時候,他們的QQ頭像都是彩色的,百忙之中他們會見縫插針地說一兩句話,或問候,或擁抱,或親吻,就足以讓焦頭爛額、疲憊不堪的她跟打了雞血似的斗志昂揚。她覺得,他就是她的信仰。
晚上下班后,他在沒有應酬的情況下都會來她這里,與她做一頓雙人的晚餐,倒一杯紅酒,然后在溫柔繾綣的輕音樂聲中相擁著上床。
他們用力愛著對方,用親吻,用身體的每一個動作,他在她的河流里窒息呻吟,她在他的巔峰處狂放呼喊。
他對她總是愛不夠,愛不完,總是要了一次又一次,說:“寶貝,你為什么那么好、那么緊,真想長在你的身體里面?!?br />
她也是愉快的,她也覺得他是那么好,無論是從身體到靈魂,他們是那么登對、合拍,嚴絲合縫,心照不宣,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們就是相互配套好的。
可是,他們卻只是一對野鴛鴦,一對見不得光的地下情男女。他從沒在她那里過過夜,就算再晚再累,就算暴風驟雨,冰霜雪劍,他都要回家。
她不是沒有想過離開或是爭取結婚的權利,但是前者她都做不到,后者他給不了。
就這樣拖拖拉拉,她為他消耗了五年的青春時光,從25到30,那是她一生中最美的一段青春年華。
當初他們初相識,她為他的成熟、成功和自信傾倒。她是一個單親家庭里長大的女孩子,從小沒有過父愛,盡管他比她大了十歲,像個長者,可他的成熟和閱歷,都是她的生命中所缺少的,她喜歡如父親般的男人,喜歡他的渾厚和溫暖,喜歡他對她身體的貪戀和憐愛,在他的懷里被他寵溺,聽他一聲聲地呼喊她的乳名:姍姍、姍姍……他的溫柔、深情、細致、浪漫、寵溺,滿足了她對男人所有的愿望。說真的,除了不能和他白頭偕老,她說不出他對她有什么不好,以至于,那些追求她的年輕好看的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就這樣好下去吧,她覺得天長日久,總有一天,他這塊堅冰會被她感動、被她融化,他會為她考慮他們的未來。
可是,她錯了。女人總是喜歡高估自己的能力或魅力,他根本不會為他改變任何初衷。是的,他和她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并沒有欺騙過她,他是有家庭的,并且不會為她而離婚。只是,是她自己非要賭一把。
她現(xiàn)在徹底地輸了,五年了,她沒有盼來任何結果。他對她說,如果她遇到了對她好的人,就嫁了吧,只要她幸福,他會放手。
“那么我們這五年算什么呢?”她問。他不回答,卻告訴她,還是那句話,他不能離婚。
他起身穿衣走了,室外正風雪交加,氣溫降至零下,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回去那個永恒的家,丟下她一個人赤身裸體地裹在被褥里,任她的身體和心漸漸變涼。她再也聽不到他對她說“真想長在你的身體里面”了。
她的身體還在瑟瑟發(fā)抖,淚水彌漫,洇濕了床單。可她的心已感覺不到疼痛了,因為她已痛過無數(shù)次,早就麻木了。
女人深愛一個男人沒有錯,錯就錯在她愛的是一個已婚的男人。從一開始她就應該懸崖勒馬,可是她卻一步錯,步步錯,陷入這痛苦的深淵。
但是,她現(xiàn)在回頭還不算太晚。
痛哭過后,她慢慢起身穿好了衣服,收拾自己的衣服細軟,打成一個背包,走出門,讓身體裹挾進風雪肆虐的黑夜里。
她一步一步地在風雪中艱難地走著,世界已白茫茫一片,有出租車經過身邊時放慢了速度向她摁喇叭,可她一點也看不到、聽不到,自顧向前走著。她的心里仿佛聽見小時候,在另一個城市里,母親在溫暖的燈光下一聲聲地召喚她快點回家——此刻,她只想回家。
刺骨的寒風吹亂了她的長發(fā),像堅硬的刀子割在她的臉上,可她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疼。冰豆兒夾著雪花落在她的身上,不一會兒,她就成了一個慢慢移動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