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誤入歧途(小說)
五·一二汶川7.8級大地震,震驚全世界。這次地震,實際上最慘的是北川,雖然北川離我們這里不遠(yuǎn),可我還從來沒有去過,機(jī)會終于來了,2011年7月份,我應(yīng)種業(yè)公司特邀,去北川參觀遺址。
大早,一行人坐上了由公司包租的大巴車,向北川方向進(jìn)發(fā)。天,正下著雨,大點大點的雨花,跌打在車窗玻璃上,有一種冷嗖嗖的感覺。窗外,云霧朦朧,路面迷糊了許多,看那黑壓壓的遠(yuǎn)處,山勢險峻,好一幅幅朦朧畫面。難怪會發(fā)生地震,這與地勢險要有關(guān),我心中的疑問算是有了著落。
車一直往前跑,幾小時后就到了目的地。下得車來已是中午,吃罷午餐,打著公司發(fā)的雨傘跟隨游客參觀,在導(dǎo)游小姑娘繪聲繪色的一路講解下,一幕幕情景浮現(xiàn)在眼前,心里索然乏味。唉,人生短暫。
雨終于停下來了,天空漸放亮,還時不時射下一絲絲陽光,空氣已溫暖了許多。四點過,游覽完畢,公司領(lǐng)班人把我們集中在來時的下車點。
我們到時看那大巴車,小轎車都在那里停著,準(zhǔn)備打道回府了。我見一些乘客上廁所去,提醒我也該去解個小手了。當(dāng)我解完小手出來,卻不見我們一起來的人了,大巴車,小轎車都不見了。我想,會不會是開出去在外面公路上等?或是去某館子吃飯?我在周圍轉(zhuǎn)了好幾圈,就不見他們的人影。
我急了,不會是我趕脫車了?
我正在車站口焦急地徘徊,恰恰這時,有一中年男子在喊我:“快點,快點,走了,就差你一個了。”
看那男子穿著,不像是我們一起來的人,我猜想,可能是公司員工,專門來接我的,因為從那話語中判斷,好像是在說我們后一批走的人都到齊了,就只差我一個!
為了進(jìn)一步證實我的猜測,問道:“你是在叫我嗎?”
“快點來!馬上就走,就差你一個了?!蹦悄凶訉ξ艺f。
我看他身后不遠(yuǎn)處有一輛面包車在停著,不用說,是在叫我上那車。我心里踏實了許多,三腳并成兩步,攆上那男子,緊跟其后,向面包車走去。
那面包車,半新不舊的,看那車牌號,東風(fēng)小康******。我想,不對吧,公司沒有這種車,也許是公司大部分人走后,租用這車專門來等我也說不定,公司服務(wù)真周到,暗自慶幸。
我隨著那男子上了車,得知他是駕駛員,也證實了他說的只差我一個了!看那面包車上包括駕駛員在內(nèi)共九座,我上去后正好是九人??茨擒嚿献娜舜┐鞑灰唬写┐黧w面的,也有穿戴一般的,我懷疑這車不是公司的車,難道是拉客的車?也許這車是在公司的委托下順帶把我接回去也說不定!
下過雨的路面還有積水,稀泥爛路坑坑洼洼,面包車行駛在山溝里彎彎拐拐的山路上,車顛簸著前行,駕駛員專擇好路面行駛。
大家隨著車身顛簸,有節(jié)奏地遙晃著,車內(nèi)無人說話,一直沉悶,我心里犯疑,怯怯地問旁邊坐的老頭兒:“喂,這車是到哪里呢?”
“唐家灣”,老頭兒很憨厚,見我問他,順口回道。
“怎么路這么爛?”
“地震后有許多堰塞湖擋道,這是繞道新修的路。”
這時,前排的人接道:“自從地震后,這兩年,唐小娃發(fā)了,就因為這路不好,大客車進(jìn)不去,只有面包車才能通過,天天進(jìn)進(jìn)出出的客人多,拉人都搞不贏,一天拉八趟,有時候還多擠人,每次至少掙80元,一天下來掙一千多??!”我從他話語中聽出,像是特地對我說的,駕駛員就是唐小娃無疑了。
又一人道:“呵呵,唐小娃,你這是在發(fā)地震財??!”
駕駛員盯著前面的路開著,聽了道:“嗨,王咪娃,不要把話說得那么難聽好不好,我這是在為人民服務(wù),為人民服務(wù)!呵呵,沒有我拉你們進(jìn)出,看你怎么回去!”
“說得也是,唐小娃,算你看準(zhǔn)了時機(jī),你是做生意的料!”
駕駛員一聽,心頭一樂,道:“呵呵,王咪娃,這個說法還差不多,告訴你,拉客的面包車好幾個,就數(shù)我這車好使,這車耗油少又耐用,用了兩年多了,還沒有大修過呢!”
又一老頭兒道:“呵呵,早聽說了,你那車是風(fēng)東小康,耗油少,底盤結(jié)實,二娃子一直在鬧著要買這牌子!”
“二娃子不是在外打工嗎?什么時候回來的?也想掙這個錢!”
“是啊,是啊,他說在外面打工辛苦,掙不了錢,還是回來拉客實在。”
……
我一邊在聽他們聊,一邊在想,來時坐的大巴車,好像一直走的柏油路,沒有經(jīng)過這么爛的路,這條路純粹就是一條機(jī)耕路,剛才不是在說大客車進(jìn)不來嗎!未必然是從北川到綿陽的一條捷路?
天漸漸黑下來了,我心里害怕起來,鼓足勇氣問道:“師傅,這車要經(jīng)過綿陽嗎?”
“這是到唐家灣,你是到哪去?走親戚?”一中年人回道。
“綿陽?!?br />
“錯了,錯了,到綿陽是往另一個方向!那你趕快下車往回走,唐小娃,停車!”中年人很熱心地喊。
面包車停下了,我暗想,沒有坐多遠(yuǎn)的路,會收車費嗎?忙對駕駛員道:“麻煩了,我得往回走,車費多少錢?”
“十元,天都快黑了,趕快順原路往回走。”暗想,又沒有坐攏也收全程路費!唉,不去計較了,趕快回去要緊,我付過十元錢后,順著原路往回趕。
天色已經(jīng)黑下來了,但還沒有完全黑盡,依稀還能看到路。我低著頭一路往回跑,山里的野獸、野雞、蟲鳴叫聲不絕,路上根本沒有行人,我只好憑著判斷向前跑,一邊跑一邊掏出手機(jī),電話總是“嘟嘟嘟”,真奇怪,打不通。
天黑不擇路,一路上坑坑洼洼,高一腳低一腳,還好,沒有把腳崴倒。我正跑到一個三岔路口,不知該往哪個方向?突然,見一位老太婆正拄著拐杖站在路邊,這下好了!駐足問道:“老人家,這是去北川縣城的路嗎?”
老太婆耳聾:“啥?”
“這是去北川縣城的路嗎?”
我又重復(fù)了幾遍,老太婆太聾了,還是聽不到,我湊攏大聲說她才明白,抬手一指。我就順著她指的方向繼續(xù)拐進(jìn)了一個夾山溝里,一邊跑一邊心里直打鼓,她是干什么的?她是人嗎?
估計我已經(jīng)跑出了四五里路,汗水濕透了衣衫,突然見到星星點點光亮,終于走出來了!我心里一陣高興,這時,我見到前面有一群人在那地上坐著,默不做聲。我乍看,都是缺胳膊少腿兒。怪事?這是什么地方?
他們見我走近,忙上前打招呼:“我們等你好久了!”
奇怪!怎么都是熟面孔!仿佛是原來認(rèn)識的人,里面有高中的同學(xué),有大學(xué)的同學(xué)。我向他們打招呼,道:“嗨,嗨,老同學(xué)!你們怎么在這里?”
他們招手叫我過去,說:“快過來,這里有幾個人找你看病。”
“怎會回事?”
“這些人都是在地震時被預(yù)制板垮塌壓傷了的?!?br />
我正待要說,見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人過來了。我問道:“怎么這么久了還沒醫(yī)治呢?”
“這里沒有醫(yī)生,行行好,幫我看一下吧!”
“好的,我瞧瞧。”治病,這是我的職業(yè),舉手之勞而已,我每天面對的是各種各樣的疾病和被各種各樣的疾病折磨的病人。撫慰他們的折磨,緩解他們的病痛,消除他們的磨難,是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
我正待去看病人,這時,又來了一個胖女人,懷中抱著嬰兒在喂奶,走過來道:“大哥,救救這嬰兒吧,父母雙亡,嬰兒一直哭個不停?!?br />
我開玩笑道:“呵呵,沒病,娃娃哭,奶奶不吃----照屎嘛!”眾人聽后哄堂大笑。
一位教師模樣的人搖搖頭,道:“可憐??!這孩子的爸媽是外地來打工的,與我們是鄰居,自由戀愛懷上了孩子,卻遭父母橫加干涉,撤散鴛鴦,他們死活不肯,從偏遠(yuǎn)山區(qū)跑來北川,孩子才生下來不久,唉!”
我說:“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了,還在包辦婚姻?可憐這孩子啊!”
教師道:“法律上說是那么說,自由戀愛,父母不得包辦婚姻,可偏遠(yuǎn)山區(qū)仍然是老封建,不懂法律!”
一位書生模樣的道:“天降陽春意,雅然情莫移;君彈流水調(diào),自會有歸期!”
教師道:“嗅書生,又在吟什么爛詩?”
正聊著,見又走來一些人,手里端著碗,一邊走一邊吃。這些人像是莊稼人,五大三粗的。一個漢子遞給我一碗東西,說道:“吃吧,大哥,從哪來,餓了不?”
“好啊,確實餓極了?!笨礉h子遞來,我確實感到肚皮餓得哇哇叫,著實感激,忙接過碗來。
“大哥,吃吧,這是我們這里最好的東西,拿來招待客人的,快吃!”大漢說著又遞來筷子。
我拿著筷子,卻見那碗里全是些死老鼠,爛甲殼蟲之類的東西!頓時胃內(nèi)翻滾,惡心死了,直想嘔吐。難道這些人都是已經(jīng)死去了的?我冷汗直冒,趕緊跳離這鬼地方!慌慌張張不擇路,腳下一空,如騰云駕霧般墜下了山崖……
這一驚非同小可,腦殼清醒了許多,身子已不在下墜,雙腳已著地,眼前一片光明。聽有人在喊:“天神到了,天神到了!”
“天神啊,救救我們吧!”
我抬眼一看,荒野的夾山溝,遍地是瓦礫,陰風(fēng)陣陣,突見一群當(dāng)官模樣的人,懷里都抱著很多錢,跪在地上,苦苦在祈禱??次覐奶於担詾槲沂翘焐竦搅?。
我問道:“你們怎么了?”
其中一人哭泣道:“唉,我們都是北川縣的父母官,生前工作時只想著多掙些錢,把再多的錢都揣進(jìn)了自己的腰包,現(xiàn)在拿著這些錢有什么用?”
又一人哭泣道:“唉,唉,都是貪字害人,地質(zhì)局早說了,本縣有地震的危險,應(yīng)盡早把縣城搬遷了,當(dāng)時,我們錢迷心巧,也沒有引起重視,本來這些錢是用來搬遷的,給我們分了!”
一位和尚模樣的人道:“生前爭名奪利,死后萬事空!徒留這些錢有何用?阿彌陀佛?!?br />
我問道:“那你們要我?guī)褪裁疵???br />
那些人一直在地上不起來,聽我問,一個個叩頭如搗蒜,一老者道:“大神啊,看我們孤苦伶仃的,可憐,可憐我們吧,這些錢我們不要了,你拿去捐獻(xiàn)給閻王老大人,幫我們謀個好差使,最好給弄個官當(dāng)當(dāng)?!?br />
我不聽則已,一聽,氣得胃又拱起來了,怒道:“你們這群鳴人,死性不改,叫閻王把你們蒸了算了!”
眾人聽我怒吼,悲戚道:“罷了,罷了,看來,錢在陰間一點兒不管用!”
一人站起來,聲音怪異,陰陰冷笑道:“哈-哈-哈-哈,你不讓我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活,看刀!”果見那人從袖內(nèi)抽出一把尺來長的刀,寒光閃閃。
“罷,罷,罷,不讓我們好過!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币蝗簽鹾现?,全都站起來了,張牙舞爪地咆哮著,“嗚嗚嗚嗚”怪叫聲響成一片。
說時遲,那時快,一群人氣勢洶洶的吆喝著向我撲來。我一見,大嚇,雙腳發(fā)抖,怎么也挪不開步子,心里焦急萬分,這將如何是好?
突然,夜空一個閃電,“咔嚓”一聲悶雷,我大驚,驚醒過來再看地上,一切恢復(fù)了平靜,什么也沒有了,眼前出現(xiàn)了許多房子,門前紅燈籠,紅簾子,一個一個的女人穿戴得花枝招展,在那兒扭腰擺臀,嬌媚無比。聽那屋里傳出的歌聲:“風(fēng),就這樣吹過,淚就這樣地劃落,如果歲月能回轉(zhuǎn)停留,今生花開永不再落,愿今生花開,永不再落,愛,就這樣走過,夢,怎會這樣蹉跎,如果愛情能重新選擇,今生不再只是傳說……”歌聲非常憂傷。
又見到一些鋪子張燈結(jié)彩,在招攬生意。再看那高樓墻上有“北川”二字,街上亮起的是電燈,我頓時明白了這回不是幻覺,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到了北川街上。
“嗨-唉-”,一位小姐在朝我招手。我也顧不了看那花枝招展,扭腰擺臀,匆匆地掏出手機(jī),怪,這次的手機(jī)一打就通:“喂,老總,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我趕脫車了,現(xiàn)在還在北川,快來接我?!?br />
“什么?你還在北川嗎?不要急,你在車站口等著,我馬上來接你。”
我又繼續(xù)向前走,越過了高高的石拱橋,踏上了北川的柏油公路,來到了約定地點。一心只等著車來接。
一會兒,公司接我的轎車到了。在黑麻麻的光線下,司機(jī)從車窗里探出毛幾根頭來對我說:“我們都要攏北川新城了,你才打電話過來,哈哈,是我們工作失誤,沒有詳細(xì)清點人數(shù)?!?br />
我說:“我去解了個小手,出來就不見你們了,我一直在繞著圈子找,走了好幾條街也見不著你們的影子,還以為你們?nèi)ナ裁答^子吃飯了呢!”
我上得車來,老總敞開公鴨子聲開玩笑道:“你到哪個ok廳去了?泡了幾個妞兒?北川的小妹兒多,又漂亮,又性感。嘿嘿。”
出了這檔子事,又驚又喜,驚的是遇到怪事了,像是在做夢。喜的是終于走出來了,不便張揚(yáng),只字不提這事,敷衍道:“去,去,去,你把我說得跟你一樣!”
“呵呵,北川的妹兒真的漂亮,我這就帶你去北川新城,讓你一飽眼福,順便聊上一個,也算是給北川人民作貢獻(xiàn)!”
“就知道欣賞小妹兒,老不正經(jīng)的,看你老婆知道了怎么收拾你!”
……
小轎車飛也似地向北川新城駛?cè)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