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品味小菜(散文·家園)
一、小瓜菜
盤中之物玉色的肉,翠綠的邊,分明是由某種果或瓜削成的。細嚼:有點咸絲絲、甜津津、脆生生又有點軟綿綿;一股久違的滋味直撲舌上的味蕾,一種熟悉的回憶一下子躍上心頭:小瓜菜!是的,這是一盤沒有經(jīng)過煙火薰煮,沒有經(jīng)歷油烹細熬的鹽腌小瓜菜。立即,一幅熟悉的場景浮現(xiàn)在腦海:到菜地里撥開密密的瓜葉,隨手從橫七豎八的小瓜中摘回三條兩條,水洗之后豎著一剖兩開,嫩嫩的瓜瓤保留著,老了的瓜瓤用菜刀的下角刮去;左手拿瓜,右手持刀,立即,玉中鑲綠的雪片紛紛飄入盤中,撒上點鹽,放上點蒜泥,澆上點醋,稍一攪拌,一道脆生生,清爽爽的養(yǎng)眼小菜呈現(xiàn)在面前。
那時,因為夏天氣候炎熱,人們往往早早起來就下地割牛草或交到隊里掙點工分,或曬干了粉碎做豬的粗糠。割了一早的青草之后回到家中,在涼棚下喝著早已冷著的米攪糝子粥,就著這樣一盤小瓜菜,恬淡與安然,自在與滿足將心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香瓜是瓜中的小姐,有點小嬌氣,那成熟了的滋味卻是美不可言,只是往往還沒等完全熟透就被已經(jīng)盯著好久,口水咽了許多的淘氣鬼們捷足先登了。西瓜,在農(nóng)村更是鮮有生長,它們是當(dāng)年瓜中的貴族,一夏也難得吃上一兩次的。小瓜,又叫“梢瓜”,它是鄉(xiāng)村里最普通的一種瓜,隨處可見。既好長又肯結(jié),正如鄉(xiāng)村里那一群淘氣卻皮實的小子們;它不僅可以削削腌了,做成小瓜菜。也可以剖開曬干,撒上鹽腌成瓜干,以待冬春缺少小菜時佐飯。因而,每到扯瓜藤的時節(jié),會堆著好多的小瓜,在大人的引領(lǐng)下,幾個小孩分工合作一片繁忙,用刀剖開,用銅錢在瓜的中間一刮,瓜瓤都落入盆中,將瓜洗凈,擺在柴簾上晾曬,再放在缸里撒上鹽即成。小瓜沒有西瓜甜,也沒有香瓜香,然而它卻長得最多,農(nóng)人們也從中得到最多,不為別的,只因為它們的平樸,它們的實在,與我們一起度過那個雖然困窘卻令人難忘的年代。
二、朋面疙瘩
一只狀如小盆的白瓷碗內(nèi),漾著些碧綠的絲瓜,夾雜在絲瓜中的是些淡紫色的小方塊,心里尋思:這是什么菜呢?鄰座告訴我:這是朋面疙瘩。朋面疙瘩?有點茫然,因為它那淡紫色的顏色。入口細品,粗粗的感覺從喉嚨間經(jīng)過,這才感到它真的就是朋面疙瘩。當(dāng)即,一股原始麥香在口中沖撞,一種懷舊的感覺在胸中蕩漾……
朋面,家鄉(xiāng)方言,即大麥面,是在軋糝子時篩下來的粗面。說老實話,小時候我們對糝子、朋面沒有一點好的印象。因為我的老家地處稻區(qū),常年吃的都是大米,偶然的糝子飯讓我們感到糝子特硬,特粗,有種難以下咽的感覺,所以,我們小時候到處于旱區(qū)不長稻米的舅舅姨媽家去玩,舅媽、姨媽考慮到我們吃慣了大米,而在煮飯時在鍋里將當(dāng)?shù)叵鄬氋F的米“推”在一旁,為我們特意煮上些米飯,又因為我們不諳世事,也往往直受不辭。想來,當(dāng)年也一定因之招來同齡小表哥們的側(cè)目了吧!
朋面疙瘩為咖啡色,呈兩頭尖中間鼓的紡錘形,長的約有十多厘米長,說是“面”,其實與面的細度相去甚遠,只是細些的糝子。因為其口感,大人們喜歡,說有筋道,有嚼頭,而我們則認為太粗了,所以往往在吃朋面疙瘩時,在大人們的軟硬兼施之下勉強吃了幾個后就找個借口落荒而逃。
還記得當(dāng)年在青黃不接的季節(jié),麥粒尚青,奶奶割回些麥子的青頭,使勁地搓,再去除麥殼,就剩下肉鼓鼓的半透明綠色麥粒。在石磨上拐一下,于是從磨子的縫里流下綠茵茵的麥肉條來,用手攥成團或與韭菜同炒,那肉肉的口感新鮮的麥香格外誘人,這就是“l(fā)engleng”。前些年在街上還看到過有人自行車后面綁著個小笆斗,上面蓋著條毛巾叫賣。這幾年再想品嘗,卻遍尋不見了,不禁有些悵然。
現(xiàn)在細面大米吃多了,又不禁懷念起當(dāng)年曾經(jīng)聞之色變的食物來。儀器表明,這些粗糧有著很高的營養(yǎng)價值,且有降壓降脂的保健功效,于是,不時想方設(shè)法去搞點大麥糝子、玉米糝子之類回來煮粥。上次人家送來幾斤朋面,很是高興,立馬讓妻做成朋面餅品嘗,只是那朋面都是小麥面一樣的細,少了點那粗粗的感覺。而今天這朋面疙瘩才真正讓我感覺到那朋面經(jīng)過喉嚨的粗礪,找到了些當(dāng)年的感覺,只是覺得加入的雞湯有點讓它們貴族化了。其實大可不必,就用清湯相煮,返樸歸真,豈不更好?
三、絲瓜燒馓子
乳白的湯水中,翠綠的絲瓜如一個個小島半隱半現(xiàn),一根根金色的茶馓夾雜著,宛似一條條靈動的魚兒在其中穿梭。這分明是一幅動態(tài)的畫么!夾一些,那絲瓜的爽滑,茶馓的柔嫩在唇齒間纏綿,直讓人有種清新、嫩滑的美好感受。一直以來對于吃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只是比較喜歡些清淡爽口的小菜。因為喜歡,所以妻會時而做些,每每在飯桌上看到“絲瓜燒茶馓”或“白菜燒百葉”之類,總要歡呼一聲,由衷感激妻的體貼細心。
馓子,多少年前可是人們眼中極好的營養(yǎng)品,它只有產(chǎn)婦才能享受得到。親戚家添個小孩,拎一柳“箬”馓子,帶二斤白糖做為月子禮,可是很有面子的。如果再拎上一兩只老母雞,那就更客氣了。而馓子別人舍不得吃,那是產(chǎn)婦的專利?!八蚁眿D常泡馓子給老爹老奶吃呢”。這是孝順媳婦極好的表現(xiàn);“吃馓子”似乎成了產(chǎn)婦們生孩子的代名詞。其實,在今天看來,馓子不過是用小麥面在油鍋里炸了一下而已,又能有多少營養(yǎng)呢?不過,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經(jīng)濟貧乏的年代,卻成為了人間美味啊!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物質(zhì)生活越來越豐富。植物蛋白退居一隅,動物蛋白大行其道。因而,馓子之類吃的人越來越少了,更別說月子里有人吃它。但是,我喜歡!雖然它們既不名,也不貴,又沒有什么豐富的營養(yǎng);也許有人不屑一顧,然而,喜歡,不因為它們價格的高低,也不需要特別的理由。
一轉(zhuǎn)念,簡單、平實、自在,這,不也正是自己所喜歡的生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