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嬌】輕描一段冬光陰(外一篇)
一、輕描一段冬光陰
我站在北陽臺,目送孩子走遠,轉(zhuǎn)身看見一棵挺拔的銀杏樹。不知何時樹上的葉子已黃燦燦的,樹下落葉斑駁著,成一個金色的圓形,在一大片四季青的樹木叢里,形成一道風(fēng)景;一樹金黃,一樹優(yōu)雅,且透出寧靜的氣息,似洞穿了這紅塵世事般,淡定地葉黃葉落。此時,無人聲嘈雜,這眼前的銀杏樹恍若生長在人煙稀少的山谷里,而我只是偶然闖入這寧靜之地的女子,用一顆仰慕心與它一起參禪,或許能修幾分從容心。
其實樓前有許多的樹,香樟樹、桂花樹屬于四季青樹木,因了它們的存在,小區(qū)里,冬天也有叢叢綠意。但,這綠是一種黛色的老綠,經(jīng)歷了夏天日曬雨淋,秋季的風(fēng)蝕霜凍,似穿了很久的舊衣衫,失去了原來的光鮮。還是喜歡春天的新綠,那時樹上的葉片嫩嫩的,光亮著,似一碰就滴水似的,樹葉在枝頭隨風(fēng)搖晃時,就有了“草色入簾青”的意境,感覺小窗上掛了一層淡淡的綠紗,很美。四季的景色是不同的。
一個凝神間,太陽出來了,樓房、樹木在陽光沐浴下,明亮起來,心情也跟著敞亮了,誰不喜愛冬日的陽光呢,它照到哪里,那里就有生機與溫暖。看,白玉蘭的枝頭,早已露出了尖尖角,那些花骨朵曬著太陽,悄然生長著。還有那樓角的一株蠟梅花,它的枝上也孕育著無數(shù)點點花蕾,一季花事已在寒冷的流年路上裊裊而來,我似乎已聞到了那久違的梅香了。
這只是冬季溫暖的一面,是一小段小雪節(jié)氣的時光。慢慢,季節(jié)步入深處,西北風(fēng)會發(fā)揮它的威力。夜間常會聽到那北風(fēng)像怪獸一樣,嘶嘶呼嘯著,山墻旁的樹枝椏,被風(fēng)卷著,撕扯著墻壁,像動物的指甲在抓墻壁一樣,一下一下聽的人心里發(fā)毛。我慶幸,我有一個溫暖的小窩,也能窩在溫暖的床上躲過北風(fēng)吹,躲過冷雨淋。心里憐惜樓下的草木,無論風(fēng)霜雨雪,它們都無處可藏,默默承受,就連嬌嫩花朵,也要經(jīng)歷。人能躲過季節(jié)的風(fēng)雨,但不能躲過生活的風(fēng)雨。有時活得舒暢,有時活得郁悶。這個冬季,工作上有些許不順,心情也隨著這季節(jié)的天氣陰晴圓缺。也許這些狀況是人生的必然經(jīng)歷。忽然懷念起從前一起共事姐妹們來了,懷念那一個春天一個夏天的美好時光。植物經(jīng)歷春夏秋冬,經(jīng)歷風(fēng)霜的花朵會開得更幽香,經(jīng)歷苦辣的人生,會活得更飽滿而堅強。步入中年,慢慢理解這些,慢慢學(xué)著用坦然心迎接寒冬,即使滴水成冰的天氣,不再縮著頭走在北風(fēng)吹的路上,心念,“唯素交可以熬過日月,唯淡泊可以走過長久?!?br />
暮色蒼茫時,起身去樓下散散步,走到銀杏樹下,彎腰拾一枚金黃的銀杏葉,舉起它看了又看,輕嗅它的草木香,因為喜歡,帶回它夾入常讀的一本舊書里當書簽用。有一天,窗外下起鵝大雪時,我可以讀幾行小字,瞧一眼銀杏葉,只覺歲月靜好,一顆心是安逸的。
二、曲聲叮咚,思緒綿長
冬天的夜很漫長,忙完家務(wù)活,時辰還早,便有了自己的閑閑時光。這時,點開手機,放一首首曲子,讓音樂來做伴。
悠遠,禪意的曲子,似乎不需人來吟唱,一管簫、一張古箏、一支笛,一些配樂就能奏出天下至純至凈的旋律。聽曲的時候,最好是熄了燈,閉上眼,坐在小窗前。天寒地凍,塵世間的嘈雜很細微,耳邊只有悠揚的樂曲在流淌。循著這樂聲,忽然在腦海里,敞開一幅春暖花開的畫面,聽,山谷里的小溪潺潺地流向遠方,人恍若坐在溪邊,一伸手就可夠著水。鳥兒們立在樹上鳴啾,聲音裊裊婷婷,滿是水音。這溪水旁一定有幾戶山里人家,坐在溪水邊戲水的是一個兒童,亦或一位少年,陽光灑在槐花樹上,風(fēng)吹來了,閃著光亮,周圍平靜溫暖,鐘走得好慢,這樣美好的春天里有長不大的靈魂,是清白光陰。人的心思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小時候急著離開故里,當有一天成年真正離開了,亦不能?;貢r,心里又懷念那青山碧水的模樣,為覓一處鄉(xiāng)愁,竟癡癡地直把樂曲奏出的曲調(diào)聽成流水聲、鳥叫聲,癡與傻有時候只一線之隔。
窗外下起了雨,雨絲或飄飄灑灑,或滴滴答答,似一行行晶瑩的詩句。于是在心底輕輕問小雨滴,雨滴聲聲應(yīng)答,我們是江南的孩子,這是了多美妙的回答,一場雨聲,心與江南如此親密貼近。其實,我從沒有去過江南,只是無數(shù)次在夢里描繪它的美麗的模樣。江南,不僅有雨絲纏綿,也有那蓮荷,正如女聲所唱: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一首清曲,似一場雨絲,洗去了女兒家心上塵,江南的美在心底生根開花了。
簫聲起,幽幽怨怨,一種相思裹挾而來。這種思念也許是來自戀人,也許來自離鄉(xiāng)的游子,不管是哪種,都是千回百轉(zhuǎn)的心境。紅塵之事,情關(guān)最是難過。誰惹了誰的情絲,可憐:香霧云鬢濕,清輝玉臂寒。期盼: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自古癡情的女子很多,憑欄看花的人,多是被辜負的,也許有遺憾的愛情才會讓人在心底掛念,一輩子藏在心底,只對月說,只對花說,卻已無意對故人說。
古箏叮咚,頓覺空靈,雖身處斗室,卻似山谷靜坐,與流水浮云為鄰。此身雖不能脫塵,但這一刻的靈魂可以隨空靈之音,做一回檻外人。心已微熏:且陶陶,樂盡天真。幾時歸去,作個閑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云。心循著弦音,踏清泉歸去。
冬夜漫漫,一個不懂音樂的女子,靜心聆聽曲子,當個孩童,戲一回水;扮一位江南女子,采一回蓮;演一癡心的女子,思慕良人;做一回居士,當一回檻外人。窗外是寒冷的世界,室內(nèi)卻是一曲一調(diào)一世界。
據(jù)說,女人的靈性是音樂聽出來的,我希望這份靈氣體現(xiàn)在我的文字里,音樂煮字,多美。人生走到最后,也許只剩一首曲,一枝筆和一篇篇有點靈性的散字。飄窗上,剛折回的梅枝,用玻璃花瓶清水供著。一首清曲,一室梅香,日子悠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