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xiāng)】病中的奶奶(散文)
我再次回到故鄉(xiāng),來看我病中的奶奶??吹剿耐纯?,我不禁黯然落淚,真是無比心酸。
奶奶是我人生中一個無比重要的人。因為她,我在艱難的歲月,也懂得了堅強(qiáng)。因為她,我從黑暗的世界,看到了曙光。她見證著我的成長,給予了我她所能給的一切??墒?,現(xiàn)在奶奶卻病了,并且病得很嚴(yán)重,而我看著,守著她,握著她的手,卻無能為力。
病中的奶奶似乎很痛苦,嘴唇干裂,難以翻身,氣息奄奄,幾天都不能吃一口飯。我完全懂得她內(nèi)心那種無奈和心痛。我真的沒想到奶奶會得病,過年我離開家時,她身體還不錯,能吃,能走,能睡。每天曬曬太陽,洗洗衣服,種種大蒜,感覺過得很充實。八月份時,我回家吃地蘿卜,奶奶還是那么健康。
而如今,一切都變了,變得太不容易。奶奶腿不能動,長時間躺著,手變得麻木,全身酸痛,說話不順溜,漸漸眼睛看不見別人,耳朵再也聽不清我熟悉的聲音。她吃不下飯,我只能給她喝水,一勺子,一勺子遞送。看著都讓人心疼,要是一個人不會老,該有多好呀!奶奶生病是我們一家都沒想到的事。
我十歲時,讀小學(xué),父母為了養(yǎng)活我們一家人,只得含淚出遠(yuǎn)門打工。那幾年,奶奶很辛苦。她送走父母,帶著哥哥,弟弟和我一起生活。奶奶帶著我們一起種地,種水稻,賣橘子,我們漸漸成長。寒冬臘月,沒有煤,我們一起在家燒火堆,奶奶給我們講故事,說曾經(jīng),沒有糧食,奶奶又到處借,為家里操盡了心。后來哥哥弟弟又出門打工,留下了我陪伴奶奶在農(nóng)村生活??上В以絹碓酱?,大學(xué)畢業(yè),奶奶越來越老,直到現(xiàn)在病倒了。
小的時候,是奶奶教我做人的道理,每天等著我回家,看著我吃飯,我們一住就是八九年;讀高中,每次回家,奶奶有好吃的都會給我留一點。我讀大學(xué),離開故鄉(xiāng),奶奶更是帶著不舍哭著送我離開故鄉(xiāng)。
我深愛著我的故鄉(xiāng),深愛它的每一片土地。因為故鄉(xiāng)有奶奶,有奶奶的地方就有家,就有溫暖,就有我的全世界。
母親說過,奶奶是在今年七月初不能走路的。當(dāng)時聽到這個消息,我嚇了一跳,真不敢相信。母親說:“八月初一那天早上,它起床時就發(fā)現(xiàn)奶奶睡在地上,還在打瞌睡?!蹦赣H輕輕把奶奶抱到床上,問她哪里痛,她說沒有地方痛。我們都估計奶奶是摔倒了,可奶奶卻說沒有,我們也不得而知。反正從那天開始,奶奶再也不能走路,更沒有精神。
奶奶一輩子心善,為何會受這種折磨。我真的很擔(dān)心她,老了還受這樣的苦。我曾去過貴州黔靈山祈禱過。恰逢雨天,我全身濕透,花盡身上所有錢,買香,買紙,遇佛就拜,以此祈求奶奶平安??磥矸鹱嫣α耍碎g太多苦,它又能普度多少呢。才過一個多月,奶奶還是生病了。
知道奶奶生病,我不敢給家里打電話,不知道奶奶的病情怎樣了,我怕聽到不好的消息,但我又急切地像知道關(guān)于奶奶的一切。
我知道奶奶很想我們,希望我們陪在她身邊,可這又有太多難言之隱。
哥哥弟弟都在外邊打工,家里開銷大,我又在讀書,真是有太多的心酸。奶奶的病主要是左腿疼。因為跌傷以后,腳扭了,腸胃沒有什么問題,飯量不錯,一天能吃兩頓,還可以喝點牛奶,這是我稍稍欣慰的地方。
奶奶的狀況挺嚴(yán)重的,看起來很痛苦。她整天靠著被子,坐在那里,要么就是側(cè)著身子睡那么一會,根本不能平躺。
母親有一天給我說,奶奶幾個月連上衣都沒有脫過,因為不能平躺著睡,并且穿衣脫衣也是傷筋動骨的事情。有時只要一碰到它的腿,她都會喊痛。多少天來,奶奶日日夜夜地坐著。母親說,有時候她半夜醒來,看見奶奶坐在那里,心里難過極了。
因為沒日沒夜地坐,我擔(dān)心奶奶有一天得痔瘡!但躺著吧,又不能平躺,那情景很難受的。奶奶每天都很沉默,幾乎不開口,到飯點母親都會端到她的手里。出門之前,一定會先給奶奶準(zhǔn)備水和牛奶,她怕奶奶渴了。
雖然病重,但奶奶清醒著呢!我們回家,她能一眼認(rèn)出我們。七月半那天晚上,我和弟弟回家看奶奶。我買了奶奶喜歡吃的發(fā)粑,奶奶很高興,和我們說了很多話。
半夜了,弟弟發(fā)現(xiàn)奶奶還沒睡。他和奶奶聊了一晚上,他深知奶奶的痛苦,可是我們卻無能為力。奶奶太老了,九十歲了,瘦骨嶙峋,再也不愿意進(jìn)醫(yī)院。
奶奶只是不停嘆息:“白天天不會黑,晚上天不會亮,活著拖累一家人?!钡艿苤皇浅聊?,冷靜下來只有安慰奶奶,讓她不要多想,往后得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奶奶病重了,也糊涂了。她不認(rèn)識村里的人,卻認(rèn)得我和弟弟。她問我這次離開哪時候回家,我說過年的時候,奶奶嘆息一聲:“怕你得不到奶奶見,當(dāng)時差點忍不住嚴(yán)重滾燙的熱淚。”
奶奶生于1928年,貴州納雍農(nóng)場人。從小受苦,沒讀過書,更沒去過大城市。稍大一些,房子起火,全家不得已住在窯洞,被亂石砸傷。幾年后,她的父母去世,奶奶跟著叔叔家生活,常常在山上放牛,直到遇見爺爺。
后來出嫁,來到郭家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受盡生活的折磨。奶奶生性剛強(qiáng),天大的事情也不服輸。爺爺在時,家里大小事,她處理得井井有條,生活過得還算有滋有味。
正因為奶奶那輩人經(jīng)歷太多的滄海桑田,因此心里面就比較的堅實,太多的事情依靠自己,即便失敗也認(rèn)為是命中注定。
奶奶和母親多年,兩人關(guān)系就很不融洽,我也不說誰對誰錯,一方是我父親的母親,一方是我的母親,我誰也不偏袒,但我希望她們能夠“化干戈為玉帛”,能夠冰釋前嫌,但是奶奶的言語不謹(jǐn)慎,所以經(jīng)常使得母親生氣。但,后來母親和奶奶相處得不錯,為奶奶端茶送水,穿衣洗澡是母親常有的事。
奶奶曾經(jīng)說過,她最怕像外公一樣,生病后在床上吃喝拉撒,說自己一輩子都不會那個樣子??蛇@話沒說多久,半年吧,自己就摔在家里,再也不能正常走路。
奶奶為人堅強(qiáng),總說自己一輩子沒有傷天害理,為什么神要這么懲罰她。我后來告訴她,一個人的一生早有定數(shù),我們不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
人有前世今生來世。也許前世做錯了事,因此今生才會受到懲罰。
奶奶坐在那里很痛苦,母親心里清楚的很。奶奶給我多次說過,讓我?guī)退饷?,讓她快快離去,不死不活的狀態(tài)很痛苦,還問我有沒有毒藥。
我只是落淚,我說沒有,安慰道我陪著你,不要怕。我不同意久病床前無孝子。我是深愛奶奶的,從小到大,都是她拉扯我。
母親太忙,又要喂豬,更要關(guān)心地里的莊稼。她每天三頓飯來家伺候奶奶起居,晚上在奶奶旁邊的小床上睡覺。母親整天伺候奶奶,我知道她的委屈。
母親一輩子,性情很真實,就是把自己的委屈常常說不來,表明自己的不情愿,結(jié)果最后許多的事情還是自己做了。比如說,我們不在家,那么經(jīng)管奶奶拉撒的就只有母親了。
母親沒有選擇,她必須照顧。父親五年前去世,姑姑更是在我十歲時,已經(jīng)離開了人間。奶奶的心是孤獨的,唯有母親能帶給她點滴溫暖。
母親整天侍奉奶奶,只能這樣了,沒有愿不愿意這種講法。奶奶每天都在坐著,看著我焦急,營養(yǎng)品能喝一些,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真希望她多能活個半年一年,我就想這寒假回家還可以見到她。
而如今,望我佛慈悲,知曉世間一切因果。保佑奶奶多活一天,就多賺一天,亦是我們一家人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