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年味兒(散文)
靜靜地坐在電腦前,看著日歷,再有幾天就要過年了,而我卻一點年的感受也沒有,似乎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也許年的美好永遠(yuǎn)定格在童年的記憶里。
小時候,尤其臨近春節(jié)的那一個月,同學(xué)們都在說著還有多少天過大年,那種感覺就如高考時后面黑板的倒計時,那種期盼程度是欣喜中夾雜著渴望,而我總是靜靜地盼著年的到來,似乎從來沒有狂喜過,總是那么淡淡地守望著一年又一年……
記憶中的年總是從臘月開始,先是臘八,期盼著吃一頓豐盛的早餐,可惜很少吃到,因為母親不是忙忘了,就是根本沒想過怎么才能燒出一鍋臘八粥。然后我們就眼巴巴地盼著蒸包子、炸肉圓、穿新衣,可惜我們家的年往往來得很遲很遲,總是從臘月二十四那天才開始。那一天,母親總是一大早起來,清理家里所有的塵垢,按我們老家的說法叫“掃塵”,忙忙碌碌的年也就拉開序幕了。
臘月二十五,家里開始結(jié)魚塘。我們家的魚塘大大小小有三個,可魚兒似乎就喜歡聚在離家最近的那一個塘里。父親一大早就找來抽水泵開始打水,一直要打到下午兩三點,水底的魚兒才開始搖頭晃腦,爭先恐后地游到罾口。我們姐弟圍在水塘邊,手舞足蹈地指著塘里的魚兒讓父親逮,一會兒這條,一會兒那條。父親實在忙不過來,因為魚兒太多,太狡猾,總是跟父親捉迷藏。兩個弟弟心里早就癢癢了,看這情景,根本控制不住,連忙撈起袖子,挽起褲腿,“蹭”地一聲就下去了,任母親怎么叫喚,就是不理。大弟很聰明,拿起魚叉,一叉一個,線頭特別準(zhǔn);小弟呢,是手忙腳亂,跟著魚兒跑,笑得我是前仰后合。黑魚呢最不聽話,拼命地往泥里鉆,父親找了一遍又一遍,終于把魚兒都撈到岸上了,然后開始分魚,鄰居的、親友的,凡是村子里有關(guān)系的都有份,那么多的魚兒,靈動了幸福的年味兒。
二十六,母親繼續(xù)洗洗刷刷,那么多臟衣服,母親又特別愛干凈,所以我們家總有做不完的家務(wù)事。一直等到臘月二十七,我們家才開始蒸饅頭,那時候饅頭都是家里的籠蒸的,往往是幾大家子一起蒸,所以母親總是在等啊等。我一直想不明白,母親為什么不能早早地把饅頭蒸下來,省里弟弟他們看到人家的包子流口水……等到長大了,才知道人窮百事衰!老百姓干什么都很難很難!
等我長大的時候,我就會早早地幫母親準(zhǔn)備蒸包子的蘿卜、白菜等,雖然小手凍得又紅又腫,可是心里面還是很快活的。覺得自己長大了,也能為家里做點事了,可是我們家的饅頭并沒有因為我的提前準(zhǔn)備而上籠,因為家里沒有籠,只能等人家的籠一起蒸。最開心的就是饅頭出籠的時候,那些白花花的卷子、饅頭隨著那股熱騰騰的水蒸氣,一扇一扇地放到籠布上,所有的人都眉開眼笑,品嘗著最新鮮的饅頭。
二十八上午,開始炸肉圓。母親的手特別靈巧,炸出的肉圓味道特別鮮美,尤其是壓在鍋邊上的肉圓又香又脆,一下子都能吃上三五個,那種滋味平時根本體會不到。下午,開始炒瓜子。母親總要用簸箕把癟癟的瓜子一遍遍地篩選干凈,把壞的花生一個個地?fù)斐鰜?。忙完了所有的活計,母親才會帶著我們?nèi)ユ?zhèn)上洗澡。浴室很小,人特別多,好像沒有淋浴,折騰了半天,感覺還是很不清爽,但也只能如此了,真不知道那時候的人是怎么過來的,就這樣一直忙到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的下午,家家戶戶都在忙著貼春聯(lián),包餃子。我們也幫著父親拿著熬好的漿糊,然后看著父親把剛買的春聯(lián)貼上去,家里的自行車啊、米缸啊什么的,都要貼上“福”字,最可愛的就是給豬圈貼“掛浪”,我一直覺得很好笑。豬豬呢閉目養(yǎng)神,好像也知道要過年了,懶洋洋地感受著年的味道,那一刻,我覺得豬豬真的好福氣。
接著回家和媽媽包餃子,雖然包出的餃子不太好看,但心里還是挺美的。等到一切忙完,母親才會坐到被窩里,在油燈下整理我們的新衣服,鎖紐扣、穿鞋帶,可是此時,我們的腳已經(jīng)凍破了,總感覺冷颼颼的,這一點我一直有點怨母親。如果母親就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村婦女,我們也許會多一些快樂,可惜母親不是。她從城里下放到鄉(xiāng)下,一輩子生活在抱怨中,總覺得心不甘情不愿。
想想母親這一輩子既辛勞又不快樂,活得真累!長大后才發(fā)現(xiàn),母親肩上的擔(dān)子真的很重,農(nóng)田的事務(wù)、三個孩子的養(yǎng)育,家里家外真是千頭萬緒,一日三餐總是不能按時上桌,我們就這樣在等待中慢慢長大。但無論生活多么艱辛,母親的信念一直沒有改變,總是向往著美好的生活。
夜很深了,母親才會把新衣服折騰出來,讓我們一一試穿,心里別提多高興了!熬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會蓋上被子進入夢鄉(xiāng),窗外的鞭炮聲震耳欲聾,隱約聽到春姑娘踏著爆竹聲向我們慢慢走來,新的一年一定會比今年好,我默默許下了美好的愿望!
年初一的早上,在父親的輕喚聲里,我們睜開了眼,父親不讓開口說話,讓我們先吃了開口糕??傆X得這個程序不太科學(xué),因為還沒洗漱,怎么開口吃???我最多用嘴唇輕輕地碰一下,接著就看到父親舉著紅紅的火把,把家的里里外外照一圈。據(jù)說,這是發(fā)財?shù)幕鸢?,后來看了“年”的典故,才知道火把的由來?br />
據(jù)說“年”是漢族民間的一種野獸,頭長尖角,兇猛異常。年獸長年深居海底,每到除夕,爬上岸來吞食牲畜傷害人命。因此每到除夕,村村寨寨的人們扶老攜幼,逃往深山,以躲避“年”的傷害。又到了一年的除夕,鄉(xiāng)親們像往年一樣,都忙著收拾東西準(zhǔn)備逃往深山。這時候村東頭來了一個白發(fā)老人,白發(fā)老人對一戶老婆婆說只要讓在她家住一晚,他定能將“年”獸驅(qū)趕走。只見當(dāng)天,白發(fā)老人身穿紅衣,在屋門上貼紅對聯(lián),在屋外放著鞭炮,在屋內(nèi)舉起高高的火把,嚇得年獸連忙逃跑了。人們認(rèn)識到年的習(xí)性:怕紅、怕“噼啪”聲,所以每到過年的時候就要放鞭炮、穿紅衣服、貼紅對聯(lián)、燒竹竿取暖,竹竿燃燒時發(fā)出的“噼啪”爆炸的聲音,把年嚇跑了,從此民間就有了紅紅火火過大年的習(xí)俗。
吃完早飯,領(lǐng)了壓歲錢,我們就穿著新衣服走親訪友。很多兒時的小伙伴都會準(zhǔn)備一只塑料袋,期望拜年時各家各戶給點糖果啊、瓜子啊。他們爭先恐后,一戶不落,碰到大方的人家還好,每人都有份;碰到小氣的,只有極少數(shù),其他的都是眼巴巴的,而我一直不習(xí)慣跟在他們后面,最多遠(yuǎn)遠(yuǎn)地看幾眼,繼續(xù)我的喜樂.....也許我天生好靜吧!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我們姐弟漸漸長大了,母親也從辛勞中慢慢解脫了,過上了安穩(wěn)的日子,可是母親的更年期經(jīng)常發(fā)作,雖然年近70歲,但脾氣依然急躁、多疑,真的讓我們難以接受。也許因為母親讀書太少,無法排解內(nèi)心的憂傷;也許因為母親年輕時受的磨難太多,總是放不下那些曾經(jīng)的過往......
我一直在想,母親到老了怎么辦?到底怎么樣才能讓母親過得開心一點?畢竟我們都要為了生計忙碌,誰也不能守在她的身邊,唯有父親可以永遠(yuǎn)陪伴,可是父親更喜歡工作。老倆口各有個性,誰也不肯遷就誰,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母親喜歡熱鬧,是不是可以把她送到老年公寓?這樣有很多的老人可以互相陪伴,但是親情又少了,總之,生活處處有矛盾。
都說“父母在,不遠(yuǎn)游!”,“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新社會的養(yǎng)老問題真是一大難題,但不管怎樣,我都認(rèn)為為人子女,首先當(dāng)“孝”,父母在,家就在,年味就在!因為每個人都有老的時候,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雖然年的味道隨著年齡的增長漸漸消失在記憶的長河里,但幸福的滋味卻歷久彌香!愿天下的父母幸福安康,愿為人子女者孝心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