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散文)
2010年4月2日,下午三點剛過,爸爸見天氣還好,說要出去走走。平日里,天氣晴好時,他就經(jīng)常出去,有時還有意走遠(yuǎn)一些,以試試自己的體力。雖然,回來后感覺有點累,可他總很自豪地說自己從哪里走到哪里,去了多少地方,走了多遠(yuǎn)。
每回出去之前,媽媽都不忘叮囑一句,路上小心,爸爸則千篇一律兩個字,曉得。
這回卻出了事。
爸爸出去沒上半個小時,有個陌生人來電話告訴我,爸爸摔了一跤,在中醫(yī)院門口。
家里就我跟媽媽兩個人,我連連叫媽媽,把情況說了,一邊還不忘盡力安慰她,應(yīng)該不會有大事。媽媽自然當(dāng)即要出去,看她心慌意亂的樣子,真擔(dān)心又出別的意外,急忙給介昀打電話,他也嚇了一跳,說馬上去醫(yī)院。
媽媽一出門,我更緊張了。很想知道爸爸情況如何,老年人最怕跌,傷筋動骨的,怎么辦呢。
正焦急著,電話響了,是爸爸的聲音,聽上去與平時無異,多少放心一些。顯然他在用別人的手機,只是,我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見,年邁耳背,加上路邊噪聲太大。結(jié)果還是那位熱心人與我說了幾句。我想了解情況,可對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聽說媽媽已經(jīng)過去,那邊才收了線。
我放心不下,想到中醫(yī)院對面開報刊亭的建英,便撥了電話過去,問她是不是能看到爸爸在醫(yī)院門口,她很快說,看到了看到了,醫(yī)院有手推床出來了。她很快掛斷電話,說要過去幫忙。
十來分鐘后,建英來電話說爸已住進醫(yī)院,安慰我說,看來沒什么大問題。都住進醫(yī)院了,怎么可能沒大問題呢。
還得等消息,等啊等的,只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五點多,媽媽與香珍回來,這才知道,爸爸股骨骨折。一聽是股骨骨折,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太嚴(yán)重了,怎么辦呢?88歲高齡,如何經(jīng)受得起那般苦痛折磨?
又給柳飛打電話。她怪我怎么不早告訴她,我只能解釋,是我也不知道那邊情況,總希望事情不那么嚴(yán)重。之后,柳飛很快聯(lián)系了正在上班的介浩,兩人也火速趕去醫(yī)院。
媽媽匆匆做了飯,讓香珍送去,我們母子倆,實在沒心思吃飯,又不能不吃。勉強扒完了飯,食不知味。
就在這時,介昀和香珍,書書和苗書,還有柳飛都過來了,醫(yī)院里,暫時只有介浩留守。大家商量以后怎么辦,其實,又能商量出什么來呢。反正得聽醫(yī)生的。
表妹紅芽來了電話。表妹夫國海是紹興中醫(yī)院的主任中醫(yī)師,骨傷科專家。知道情況后,國海表示會及時找諸暨的朋友問問。沒上半個小時,介浩來電話,說剛剛紹興有人來電話問情況,顯然是國海。果然,國海已與一位何醫(yī)生聯(lián)系過了,聽何的意思,情況不算太嚴(yán)重。后天上午,紅芽將陪國海來諸暨,國海會與中醫(yī)院的醫(yī)生商量一個治療方案。
骨傷科的治療脫不開“手術(shù)”二字,爸爸年邁,出不得半點差錯,最后大家決定,還是依了他,選擇保守治療。先做牽引,還穿了特制的校正鞋,爸爸受不了,最后只得聽他的,只做了些外敷之類的處理,自然還有輸液。即便這樣,他也吃不消,天天吵著出院回家,到底拗不過他,不到兩個星期,就出了院。
后來想想,當(dāng)時如果下狠心做手術(shù),或許情況會好得多??墒?,后悔藥沒地方買啊。
回家后,開頭一段日子,爸爸非常不適應(yīng),要么無緣無故發(fā)脾氣,要么一聲不響生悶氣。腿部疼痛慢慢減輕了一些,可右腿畸型已無法逆轉(zhuǎn),曾指望起碼可以自己行走,結(jié)果,只能拄杖或扶著助行器挪動。
盡管如此,生活的節(jié)奏總算慢慢步入了可以忍受的軌道。兩三年時間里,爸爸準(zhǔn)時起床,一日三餐按時按量,白天看看電視讀讀報,晚飯后,新聞聯(lián)播后,一般就上床去了,不過,他不會立馬熄燈,正常的情況下,瀏覽一下書報。
我們都愿意這樣的日子可以舒緩地過下去,更希望爸爸的身體一天一天好起來。
爸爸也非常積極配合。
從十七八歲起,爸爸就開始吸煙。吸煙不好,他也知道,事實上,他的支氣管炎向來比較嚴(yán)重,就是拜煙所賜。三年困難時間,他也動過戒煙的腦筋,可惜沒有成功。到了晚年,支氣管炎更加嚴(yán)重,經(jīng)常繼發(fā)哮喘,大家都勸他戒了,可他總不當(dāng)一回事,有時還開玩笑說,你看誰誰誰,還有誰誰誰,都不吸煙,他們都早去了,我吸了幾十年的煙,現(xiàn)在都活了八十多,說不定吸煙還能長壽呢。摔傷之后,不知道為什么,支氣管炎比以前明顯重了,我們希望他不要再吸,又不敢明著勸他,卻不料,有一天,他把自己還存著的那些香煙全取了出來,交給弟弟,并宣布,以后不吸了。我注意到,他沒說“戒”這個字。說實在的,當(dāng)時我們都沒有把握,70年的老煙槍,真有那么大的決心與毅力克服癮頭?我聽說過老煙客們戒煙的故事,成功的極少。然而,爸爸的表現(xiàn)卻是那么的若無其事,總之一句話,山不顯水不露的,就不吸了。
指望著,戒了煙之后的爸爸,咳喘之類的頑疾能慢慢緩解乃至消除,可惜事與愿違,他的身體反而越來越差了,咳嗽與氣喘的發(fā)作也日趨頻繁。有時候我甚至不得不懷疑,要是當(dāng)初不戒煙,會不會更好一些?
爸爸的飲食習(xí)慣應(yīng)該沒有問題,就是胃口一向不大,在吃的方面,他沒有什么特別的癖好,最多就是喜歡吃肥一點肉食,比方蹄胖,比方扣肉,比方回鍋肉,可惜吃不多,即使這樣,在我的印象中,他從來就沒有過胖一點的時候。
發(fā)福不好,太瘦了同樣不行。我們總覺得爸爸應(yīng)該多吃點,尤其是喜歡的那些東西??上В麤]有這個習(xí)慣。
身體越發(fā)的虛弱了,與此同時,抵抗力也日益下降,一不小心就傷風(fēng)感冒,冷不得,熱也不行,動不動咳嗽,動不動氣喘憋悶。
身體不適,影響胃口;胃口不好,體質(zhì)更差。惡性循環(huán)。
就這樣,2013年秋風(fēng)乍起之后,爸爸在床上的時間明顯增多。
睡得太多,肯定不是件好事,最直接的,是影響了大腦的活動,有一點很明顯,爸爸的話越來越少,反應(yīng)也漸趨遲鈍,行動更加遲緩無力,每次起床,都得由我媽托著扶著甚至背著扛著……
感覺爸爸太虛弱了,我們一次一次建議他勸說他去醫(yī)院看看,他堅決不肯,說醫(yī)生都是騙人的,只知道開方賺鈔票,我們說,又不要你自己出錢,騙就讓他騙好了,我們這么說,只想順著他再作道理,他就是不聽。我家向來爸爸最權(quán)威,一言九鼎,反正拗不過他。
時間捱到了2014年的1月7日。凌晨兩點三刻左右,忽聽隔壁房間嘭的一響,我從夢中驚醒過來,連忙撐起身子細(xì)聽,當(dāng)時還以為是幻覺,卻聽得媽媽一聲驚叫,這才知道,是爸爸從床上跌落下來。媽媽問他是怎么回事,可他自己也說不清狀況。媽媽趕緊起來費盡全力把他拖拉起來,仔細(xì)察看,只見他右側(cè)眼角附近有點血痕滲出,當(dāng)即貼了創(chuàng)可貼,除此以外,右手腕擦傷,有輕微紅腫烏青,但拿捏東西卻沒有疼痛感覺,以為這應(yīng)該沒有大的問題。
三天后,發(fā)覺爸爸更加衰弱了,心里急得不行,再三勸他去醫(yī)院,依然不肯。沒有奈何,只好挽親托眷請來中醫(yī)院一位醫(yī)生,檢查了一下,醫(yī)生說主要是氣管炎,心率、血壓等都是正常的,最后開了五種藥。
服了藥之后,病情不僅沒有改觀,反而更趨沉重。白天還好,昏昏沉沉的,最多喊叫幾下;晚上就不行了,呻吟聲幾乎整夜不歇;最可怕的,是出現(xiàn)了幻覺甚至譫妄。
半夜三更的,他會突然坐起來,不知清醒著還是在夢里,反正是對著虛空又說又笑,“對話”對象基本上只有兩個人,一個郭伯嘉,一個孔繁林,全是他的同事,而且都已去世。有一回,他突然問媽媽,你怎么還不回家,你老婆會找你的。我媽訝異地問他,我是誰?他回答得很干脆,你嘛郭伯嘉。
還有一回,后半夜兩三點鐘,爸爸突然起床,說一會兒有人要來搬家,媽媽說沒有這樣的事,可他哪里肯聽,還言之鑿鑿地說,新居門口有一個水井,我猜想,他一定還記著紹興的老家。沒有辦法,只好依他,媽媽扶著他坐在客廳的圈椅上,他又要求把門打開,說是怕人家一會兒來找不到門。一直到天亮,不知是清醒了,還是知道沒有指望,他才同意回到床上繼續(xù)睡覺。
除夕吃分歲飯似乎沒有什么特別,起碼從現(xiàn)象上看,爸爸吃得很好,只是,幾乎沒有說話。這多少讓緊張不已的一家人放心不少。
元宵那天,也沒有什么太令人揪心的情況發(fā)生。
次日,2月15日,下午,媽媽在外面忙碌,聽到房間里有響動,連忙進去察看,只見爸爸已經(jīng)自己移到座便椅上,媽媽又驚又喜,要知道,多少日子來,每次方便,都得媽媽費力幫他起來的呀,而且,這次排便也很順利通暢。這么說,爸爸的情況真的有轉(zhuǎn)機了。
晚餐前,媽媽問他要吃什么,把家里所有的吃食報了個遍,全都搖頭,最后問到南瓜餅,他才點點頭。
媽媽喂他吃了四個餅,看上去,非常有滋有味。這又讓我們欣慰不已。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幾個鐘頭后……
晚飯之后,媽媽與我一般都會在客廳里看一會兒電視,那幾天,只要七點一過,爸爸總又吼又喘的,很難受的樣子。所以,那幾天我們也都睡得特早,這天也是,等我們都睡下后,他的吼喘聲也像前些天那樣,慢慢平復(fù)下去。
聽聽爸爸靜了,我也放下心來,熄燈。雖然身心疲憊,卻總也無法入睡,直到十一點多,才慢慢迷糊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我被一聲高叫驚醒。
媽媽叫我。
怎么了?我條件反射地也大吼一聲。
媽媽又沒了回應(yīng),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過來顫聲說,你爸全身冰涼……
原來,睡下后不久,爸爸不時把被子掀開,媽媽怕他著涼,替他蓋好,沒多久,他又掀掉,如是多次。等他終于不再翻被,她才安心睡去。等她再次醒來,想看看被子有沒有掀開,無意間碰到爸爸的額頭,怎么這么涼?!
在媽媽焦急的哭聲中,我撥通了急救電話。救護車沒幾分鐘就趕了來,可是,醫(yī)生檢查了一下,說沒必要搶救了……
一時間,意識短路,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媽媽顯然也一樣,不知所措,一味痛哭。過了許久,我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給弟弟們打電話。
確定不了父親去世的準(zhǔn)切時辰,只記得媽媽叫醒我時曾看過手機,1:11。與大家商量了一下,權(quán)且以這個時刻為準(zhǔn)。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腦子一片空白,終日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可以做點什么。
事實上,我什么都也做不了,所有一切,全由弟弟、弟媳辦理。我能做的,好像只是寫一個訃告。
2月17日,《諸暨日報》刊出訃告:
訃告
夫周錫培,中國農(nóng)業(yè)銀行諸暨市支行退休員工,因病醫(yī)治無效,于2014年2月16日凌晨1時11分仙逝,享年92歲。茲定于2014年2月18日上午8時在諸暨市殯儀館火化。遵其生前意愿,喪事從簡。衷心感謝生前所有的親朋好友。
特此訃告!
妻:胡筱峰;率
長子:周介眉
次子:周介昀兒媳:蔣香珍孫女:周書孫婿:徐苗書曾外孫:徐宇翔
幼子:周介浩兒媳:郭柳飛孫子:周劍
泣告
我沒辦法去殯儀館與鳳凰山公墓,惶惶不安……
正月十五、十六兩天,好歹出了太陽,十七那天轉(zhuǎn)陰,十八開始下雨。出殯時,七輛護送的汽車是在大雨中行進,等大家從公墓下來,突然下起大雪來了,一時間,漫天皆白,心里不由得感嘆,莫非,老天亦為之縞素……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話是這么說,爸爸的離去,卻讓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空曠與無依。
夜晚,睡在床上,我會不由自主地豎耳諦聽,總覺得爸爸還在,他的咳喘,他的吼叫,甚至他的“眠呼”,似乎還在耳邊,又明顯遠(yuǎn)了,遠(yuǎn)到了聽不見的地方。
這樣的靜謐,讓人疑惑,令人窒息。
依舊夜夜失眠。眼睛越發(fā)不行了。左眼已完全看不清書上的字跡??晌也桓覍e人說。
心里有的,只是灰蒙蒙的一片。
以前從來沒有覺得,爸爸的存在,于我是如此的重要。
爸爸向來不茍言笑,從記事起,似乎從沒見他對著我笑過一回。平時在家,沒有必要,他幾乎不與我們說話。如果有一天,他主動說上幾句,我們會當(dāng)作一件大事,一件大喜事。
比方有一回,我們還住在紅臺門,爸爸買來一包堅果,我們不認(rèn)得什么玩意兒,反正是可以吃的,二話不說,便圍在桌子前小心翼翼地幸福不已地咬了起來。突然聽見爸爸說,知道這是什么嗎?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爸爸又說,這叫松子,松樹的種子。我們都疑惑了,松樹的種子我們見過,小時候在七家?guī)X上摘過很多,當(dāng)“打仗”時的手榴彈用,我們叫它“嘎嘎蒲”,里面的籽也剝出來過,哪有這么大。爸爸難得地咧了咧嘴,似笑非笑的,又說,這松子是東北來的,東北的“森始原林”里的松樹結(jié)的種子。注意,“森始原林”四個字我沒有寫錯,爸爸就這么說,我們想笑又不敢,不過,大家明白,他說的是“原始森林”。后來,“森始原林”還成了我們兄弟仨的專用成語。
還有一回,13歲那年中秋傍晚,我與弟弟在外面玩完了回家,見桌上有4個餅,十分訝異,這餅是我們從來沒見過的,圓圓的,厚厚的,泛著誘人的油光(后來知道,這是月餅,廣式的)。我們猜不透是怎么一回事。按說,這應(yīng)該是給我們吃的,問題是剛才爸爸出門時看到我們時,為什么不說。兩個人商量了半天,最后決定,吃!不過,吃過之后,心里還是很有忐忑的,怕吃錯了,怕爸爸罵。結(jié)果當(dāng)然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我寫的《十七的月亮照樣圓》說的就是這件事。從此之后,我們明白了一個道理,凡是爸爸?jǐn)[放在桌上的糖果糕點,都可以“明目張膽”地吃。這件事也可以看出,爸爸是怎樣一個不多話的人。
奇怪的是,在單位里,據(jù)說爸爸向來都是有說有笑的;與此同時,家里來了客人,他也一律談笑風(fēng)生。于是,我們猜測,爸爸在我們面前,習(xí)慣了做嚴(yán)父的角色,不茍言笑。
不茍言笑,只是表面現(xiàn)象,他的內(nèi)心,還是非常愛他的孩兒們的。
別的不說,就拿為我治病的事來說吧,想當(dāng)年,爸爸只要聽說哪里有良醫(yī)良藥,都可以用“聞風(fēng)而動”來形容。不管路有多遠(yuǎn),不管費用多貴……為了我的病,耗盡了家里所有的錢,至于心血精力,就更難以估算了。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爸爸會離開我們,即使到了最后那一天,我還在為他能自己起來而慶幸。
爸爸離開我們已經(jīng)三年多了,直到今天,我仍然覺得他并沒有遠(yuǎn)去,無非是不出聲罷了,以前,我們在他身邊面前,不照樣極少說話嗎。
向來不信靈魂,人死如燈滅。然而,我又是那么的希望人世間真的有不滅的靈魂在。有時候,我會很自以為是地覺得,夢就是靈魂存在的標(biāo)志,或者干脆這樣認(rèn)定,夢本來就是靈魂的寄托。這不,自從爸爸仙逝之后,他經(jīng)常在我的夢中出現(xiàn),有時甚至可以說是三天兩頭。夢里的爸爸與平日一樣不言不語,就跟他生前一樣,完全是日常生活的翻版,從來沒有過慌兮兮的情節(jié)。有一點很重要,爸爸在夢中的活動范圍很廣,不光光在這他最后的居住地北莊路120號,光明路(雪恥路)、小街紅臺門、體育場邊上的農(nóng)行宿舍,甚至紹興的祖宅北后街216號,都是我夢中他的活動場所。
完全可以這么說,爸爸只不過是換了一種存在方式。
夢境版的生活也是生活,完全不受誰的意識控制,有時甚至可以是現(xiàn)實版的再現(xiàn)。
常常覺得奇怪,爸爸還活著的時候,幾乎不在我的夢里出現(xiàn),為什么如今……
直到前幾天的一個晚上,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凌晨時分。
夢里,我唱歌,唱《酒干倘賣無》,爸爸過來了,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沒有吱聲。
我一驚,像是明白了爸爸眼神的含意,脫口而出,我不是……
不是什么,醒來的我,百思不解。
然而,我卻明白了前面那個“為什么”,答案就是歌中的這一句:
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