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舞】如此博士(小說)
去年十月一日,失業(yè)的我從網(wǎng)上應聘了一個保姆的職位。
我按照網(wǎng)上留下的電話號碼拔過去,接電話的是一個溫和的男中音。
他說:“你什么時候可以過來上班呢?我現(xiàn)在急需你的幫助。”
我說:“我今天就可以過來,請問你貴姓?你把你的地址發(fā)給我,告訴我怎么坐車就可以了。”
他說:“我姓王,以后你叫我王先生就行。你在哪呢?”
我說:“科隆。”
他說:“你從科隆坐火車到杜塞爾多夫火車站,然后去火車站正門u班站,在右手邊坐S7路車,坐四站下車,我在站臺等你。”
我說:“好?!?br />
由于我天生路癡,方向感特差,東南西北和左右有時候都分不清。所以下了火車后,我一時半會不知道怎么坐車了。
正在焦急時,王先生又打電話給我,問:“到了嗎?”
我說:“到了,還是不知道怎么坐車?”
他一聽就生氣了,在電話里大聲說:“你不會是個智障吧?火車站門口右手邊坐S7路車不會坐?”
我說:“右手邊是右手邊,那我是正對大門還是背對大門呢?”
他大叫著說:“你出了火車站難道要倒著走到u班站嗎?肯定是背對火車站大門了!”
我心里說:“這人火氣這么大,肯定和我一樣小學沒畢業(yè)。不然的話修養(yǎng)這么差?”就有點不想去了,怕以后難伺候。
正猶豫著,電話又響了,他著急地說:“你上車了嗎?我已經(jīng)到站臺等你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對自己說:“既來之則安之,先去看看,不好再走人。”
剛好S7過來了,于是我便提著旅行箱上去了。我盯著電腦屏幕,生怕坐過站了。
當電腦屏幕顯示第四站的站名時,我趕緊按了座位旁邊的stop停車鍵,如果不按的話,我怕到站也不停車。
還好,第四站的時候車停了下來。
我看到站臺上站著一個抱小孩的男人,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引人注目的是他上身穿著白底起黑點的蝙蝠衫,七分袖,下身穿著大腿兩側鑲著黑色繡花的大紅七分褲,光腳穿著拖鞋。
十月的德國已經(jīng)是冬天了,室內車內都供暖了。我穿著外套還有點瑟瑟發(fā)抖,可是他卻穿著單薄的青春裝,我只能感嘆年輕真好!
我一時猜不透他的身份,感覺怪怪的。
他看到我從車上下來,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后抱著孩子走在前面,我只好拖著旅行箱跟著他走。
他邊走邊告訴我:“我住的地方是富人區(qū),房子很大,在四樓,有400平米,每個月房租都要4000歐哩。不過你的工作很輕松,衛(wèi)生只負責廚房和衛(wèi)生間,其余的地方每個禮拜都有清潔公司來做。你主要的任務是看孩子,負責一日三餐。而兩個孩子周一至周五早上八點到下午四點都在幼兒園,只周六周日在家,一個禮拜你可以休一天。”
我一聽還不錯,就同意了。
他說:“我有兩個孩子,兒子三歲零八個月,女兒一歲零九個月,由于我愛人生病住院了,從前的保姆又回國了,因為孩子沒有人照顧,所以我才急著從網(wǎng)上招聘?!?br />
我是第三個來應聘的,他說先試用一個禮拜,看看孩子們是不是能接受我。
我看著他懷里的小女孩,清秀的小臉,皮膚白嫩嫩的,頭發(fā)黃黃的,有點自然卷,倒像是個混血兒。
我好奇地問:“你太太是德國人嗎?”
他說:“不是的,中國人,杭州的?!?br />
我“哦”了一下,沒有再說什么。
五分鐘后我們就走到了,是一棟七層樓房,進門要刷卡,選擇樓層才能進去。電梯是獨立的,每層一個。
進去后,看到客廳里一片狼藉:衣服、拖鞋、襪子、抽紙、濕巾、玩具到處都是。
餐廳里也一樣,餐桌上布滿盤子、刀子、叉子、杯子、空的酸奶瓶、面包屑等等。
廚房里也亂七八糟的。
我在心里感嘆了一下:“這沒有女人的家,還真不是家!”
我把旅行箱放到房間后,就開始清理客廳、餐廳和廚房。
一陣忙碌過后,我將該扔的扔了,該收拾的東西收拾起來,該擦的擦干凈,該洗的洗干凈,最后我又拿吸塵器把地吸了一遍,整體看起來舒服多了。
由于冰箱里空空如也,中午只好煮方便面湊合著吃了一頓。
下午王先生帶我和孩子們去五公里外的麥德隆超市購物(其實離他家500米遠就是kaofland超市,里面的東西又齊全又便宜,)他說是那里必須有貴賓卡才能購物,一般人還辦不了貴賓卡,語氣里透著炫耀。
到了超市,他叫我自己挑選蔬菜和水果,他去買海鮮、雞、雞蛋、牛奶、面包、酸奶等等。
我挑了很多蔬菜和水果,誰知道他回來看見后說:“我們家只吃蘑菇、菠菜和豆角,水果只吃哈蜜瓜和葡萄。你留下這幾樣,其它的都放回去吧?”
我沒有出聲,便按他的話照辦了。
誰知道接下來的日子里,都是只吃這三種蔬菜,吃到后來我一看見它們就沒食欲了。
而且他們家只吃牛肉,除了雞蛋和蝦,就是他自己愛吃的海鮮類。
他很顯擺地對我說:“我們家只吃阿根廷的牛肉,日本產(chǎn)的大米,Bio的油。你以后在我家不用擔心吃到被污染的食物,所以也別擔心生病了?!?br />
我差點脫口而出:“既然你們家吃的這么安全,那你太太為什么在醫(yī)院住了那么久?”
更讓我不能理解的是,全家人都不喝水,只喝飲料、酸奶、牛奶、咖啡。
男孩子不吃菜,每天不是雞蛋配稀飯,就是饅頭配雞蛋,偶爾吃點蝦。
女孩子倒是什么都吃,只是邊吃飯邊喝飲料,飯吃的很少。
我說這樣下去對小孩生長發(fā)育不好。
王先生說:“沒事的,我小孩不是長得很好嗎?我可是清華博士呢,你知道的有我知道的多嗎?告訴你,我可能是你認識的所有人里不是最有錢的一個,但絕對是學歷最高的一個!”
我說:“我堂弟也是清華博士哩!”
他說:“你堂弟是從別的大學考來清華上的博士吧?那叫插班博士。我可是從清華大學直接上的博士,那才是根正苗紅的清華博士。”
我只能無語。
第三天夜晚吃晚餐時,兩個孩子過吃蝦邊喝酸奶,我對王先生說:“我記得哪里看過吃蝦的時候,不能喝冷飲,否則會引起腸胃不適。”
他一聽就急眼了:“你凈瞎說,我是博士我什么不知道?我孩子一直這樣吃,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我無力辯解,只好默不做聲。
凌晨一點多鐘,我在睡夢中被他叫醒。
他說:“兩個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吐了四五次,床上身上都臟了,我們去醫(yī)院吧?”
于是叫了翻譯,去醫(yī)院一檢查,醫(yī)生說小孩脾胃虛弱,不宜邊吃蝦邊喝冷飲,容易導致急性腸胃炎。
回家后,再吃飯的時候,小孩子要喝酸奶,他便告訴他們,以后聽阿姨的話,吃完飯后半小時再喝,孩子們乖乖聽話,飯量明顯增加了不少。
他兒子都快四歲了,白天還穿著尿布濕。我說:“這么大的孩子白天該戒了尿布濕,去馬桶拉大小便,或者買一個小孩子專用的便盆,讓孩子慢慢適應不穿尿布濕。”
他說:“誰規(guī)定的?我的孩子想穿到幾歲就穿到幾歲,直到他自己不愿意穿為止,我絕不勉強他。你有見過人長大了不會控制自己的大小便嗎?除非那人是個智障!”
于是,每天最頭疼的就是幫孩子換尿布濕,那么大的孩子,屎尿都拉在里面,真讓我惡心。
更讓我費解的是,兩個孩子早上起床后,既不洗臉也不刷牙,直接送學校去了。晚上睡覺前也不刷牙,只讓我?guī)退麄兿丛琛?br />
我說:“小孩子長這么大該刷牙了,不注意衛(wèi)生很容易長齲齒的?!?br />
他說:“沒事的,他們在學校有刷,你放心好了。別忘了,我可是清華博士呢,懂得比你多的多了?!?br />
我只能汗顏。
每次只要我一說他什么不對,他就以他的博士頭銜打擊我。然后喋喋不休地講述一大堆云天霧地的道理教訓我,最后我只好三緘其口,當自己啞了。
每次看他吃飯的樣子,我就開始懷疑他博士學位的真實性。
因為他只要看到我將第一個菜炒好放到餐桌上,他就叫我把他的飯盛好遞給他,于是他便一只腳翹起來放在旁邊的椅子上開吃起來,我炒好第二個菜時,他已將第一個菜吃得差不多了。而且他吃飯的時候,巴嘰的聲音很急很響,有點急不擇食的感覺。
雖然他來德國五年多了,但是他不會說德語,家里的東西基本靠網(wǎng)購,我每天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就是收快遞,有一天收到的快遞多達二十一個。
他出去辦事,或者去醫(yī)院看他太太,都帶著翻譯。
我心想,若是我這么有閑又有錢,在德國呆了五年,又打算長期住下去的話,無論如何我也要把德語學會。
最讓我忍無可忍的是,他竟然可以一個禮拜不洗澡不換衣服,而且還告訴我他身上那套青春裝穿了一個多月都沒洗,因為那套衣服是意大利名牌真絲面料,不能手洗,我樂得輕松。
但是他見我天天洗澡洗頭發(fā),就拐彎抹角地說:“人不能太愛干凈了,天天洗,會把身上的富貴氣都洗掉了,不窮才怪哩!”
我終于知道他為什么一直換保姆了。
于是,干了一個禮拜,我也走人了,我怕再干下去,我要去看心理醫(y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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