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穿越宋唐(散文·家園)
飲一壺詩詞的瓊漿,放飛飄然欲仙的心,心的神明穿越了宋唐。
站在四月的風中里,看到的是,一樹樹的梨花,滿山遍野,一團團,一簇簇,壓枝欲低。地上,猶有被雨打落的花瓣,也白白地散落一地,仿佛置身于冬天,仿佛看到了峨冠博帶的岑參踏著落雪而來,邊走邊吟誦:“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岑參把雪的美,可是寫到了極致,漫漫天宇里飄飛著的六角,落向房屋村落,房屋只留下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落向高山,山舞銀蛇,落向枝頭,開成梨花千樹萬樹,讓雪的白,不但在梨花上完美體現(xiàn),同時,在心里,雪還沁上了梨花香。這樣的雪好美。這樣的心境好美。
我步向山林,看到了王維以大地為紙,不施丹青的唯美圖畫。在秋高氣爽的秋天,一場秋雨沖刷了一切污濁,讓天更藍,空氣更新鮮,這時候一輪明月,高掛中天,照著莊嚴肅穆的松林,林中一條小溪漫過巨大的山石潺潺奔流,溪與月互映,水因月潔,月因水柔,相得益彰,渾然天成,這是自然的神韻,王維最懂,所以他把“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照,清泉石上流”的唯美,鑲在了時空的框里。
黃昏時分,穿過無邊的大漠,駐立江邊,大漠的空曠,大漠的浩浩,震撼著人心,感到,人是何其的渺小,此時,毒辣辣的太陽已經(jīng)疲憊,跳進大江里沐浴,染紅了一江之水,太陽是那么明,那么亮,那么柔,那么的圓。是誰點起了大漠里唯一的一堆狼煙,狼煙直沖云天,久久不散,難道是邊境戰(zhàn)火又起?難道又要生靈涂炭?一邊是江中落日的柔美,一邊是疑似戰(zhàn)火又起的肅殺蕭條,在詩仙太白的筆下卻是和諧的不著痕跡,“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成了唐詩里醉美的風景。
心,停停走走,在日落時分,我仿佛看到了黃公紹,哦,是他,真的是他,他一臉的疲憊,在百花盛開的水草邊,下馬解鞍,想在此處,洗去他一天的風塵,當看到那一朵朵盛開的鮮花時,那份喜悅,一如初春的天氣,乍暖還寒,一閃而失,是啊,孤孤單單的自己,縱然有鮮艷的花朵,又能戴給誰呢,剎那間愁上心頭,只有自酌自飲,借酒消愁了,沒有誰,勸自己多喝,也沒有誰,勸自己少喝,就這樣一杯一杯的喝下去,竟喝的酩酊大醉。醉了,又沒有誰,擦去自己胸前的酒清,扶自己睡去,這份心酸,這份孤獨,是多么的無奈,于是黃公紹,寫下了“日落解鞍芳草岸,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的凄美”,后人讀后,常常是厭倦含淚,唏噓有聲。
又是一個金風颯爽的清晨,我看到了一位女子,也許剛剛起床,也許思念遠方,一夜無眠,雖是端莊清秀,卻是峨眉懶畫,朱唇未點,一臉的慵懶,她卷起珠簾,一股西風撲面,但她沒有感到一絲的清爽,入眼,是一地的落花,枝上的花卻是零星地點綴枝頭,透過花朵,看到的是干癟蒼老的枝干,是那么的清冷幽怨,她突然聯(lián)想到自己的凄涼,如今孤篷漂泊,天涯無依,自己竟比這花還苦,不禁悲上心頭,一句“卷簾西風,人比黃花瘦”,恰如其分的道出了自己的心境,這次第,全憑一個瘦字凄涼。
心的神明,尋找著一代詞豪東坡的足跡,蘇東坡的一生,風光過,迷茫過,也無奈過,仿佛走的是人生三部曲,“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過平岡”,看,寥寥數(shù)語,卻寫出了何等的壯觀的景象,身著華貴的衣服,在隨從們護擁下,出門打獵,左邊隨從牽著狗,右邊的隨從架著鷹,打馬沖向一帶山岡,煙塵彌漫,人喊馬嘶,是多么的愜意,是多么的風光,什么“蘇肉”,什么“東坡肘子”,都被發(fā)明出來,真可謂錦衣玉食了。
一句“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又道出了他的迷茫和迷茫的原因,這迷茫來自他“一肚子不合時宜”,因為剛直,因為不同流合污,因為只關(guān)注百姓的疾苦,所以被同僚不容,被朝廷不容,所以,他被一貶再貶,這不,又踏上了被貶的路,在“花退殘紅”時節(jié),他經(jīng)過一堵高墻外,突然聽到高墻內(nèi),有人在秋千上玩耍嬉戲,不時傳出無憂無慮的笑聲,東坡突然聯(lián)想到了自己還在奔波,此時此刻連個安身立命之地都沒有,不由黯然傷神,于是就把自己的心情寫了出來,他雖未言明,跟隨他左右的朝云卻懂得,因此,每當朝云唱到”墻內(nèi)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內(nèi)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悄,多情反被無情惱”時,總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這就是詞的魅力,這是朝云深深的懂。
朝云懂蘇東坡,東坡更懂女人,在茫茫的曠野上,秋風蕭瑟,秋草枯黃,野草掩映著大片大片的孤墳,鳳鳴鶴唳,殘陽如血,東坡駐立在一座墳前,風吹拂著他的長發(fā),撩動著他的長衫,是那么的無助,是那么的無奈,他一邊拔著墳上的雜草,一邊在說這什么,最后他把一首《江城子》,焚燒墳前,在沒有燒盡的紙上豁然是一句“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是啊,心生悲涼意,不知同誰說,這是何等的孤單,后人讀后,不禁悵然若失,感慨萬千。
此時,東坡的心情,同他寫下“大江東去”時,簡直判若兩人,那時的他,雖也有花了發(fā),卻是豪氣還在,一句“亂石崩云,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這是何等壯觀的氣勢?想來只有李白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堪比。蘇軾、李白,當是宋唐最杰出詩人了,不知可曾穿越過沒有,如果穿越了,并聚在一起,他們舉杯邀月時,再不會是“對影成散客”了,一個寫“黃河之水天上來”,一個寫“大江東去”,當是一段人間佳話。如今他們除了留下一世美名,別的啥都沒有,甚至連一掊黃土都沒留下,真的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