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小璐的春天(散文)
小璐從自行車上摔下來,一頭栽在地上就不省人事了。他是在給癌癥住院的祖母上街買飯時摔下來的。醫(yī)生檢查的結果讓所有人始料不及:突發(fā)腦溢血!在簽了兩次病危通知書后,小璐做了開顱手術。
直到小璐做完了手術,小璐的母親才從極度的驚恐和悲鳴中醒過來,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璐,這個沒出過門沒見過世面的農村婦女徹底崩潰了,她拉著醫(yī)生的手,跪在醫(yī)生面前失聲痛哭長跪不起,一臉的無助和慌亂,不停地喃喃著苦苦哀求:“俺家的天塌了!醫(yī)生救救小璐吧!俺家小璐才考上大學!他不能得病……”
作為外人,無法理解一家人的打擊有多大,該怎么接受這個不爭的現實,更無法考量小璐父母的心該有多悲愴。
經醫(yī)院術后三個月的治療,小璐的意識才逐漸清醒,可說話言語不清,手腳沒了知覺抬不起來,幾乎成了植物人,包括吃飯都得靠母親一點點喂在嘴里,大小便不能自理。也就在這時禍不單行,小璐患癌三年之久的祖母醫(yī)治無效去世了,經濟本不寬裕的家再也無力承受小璐的持續(xù)治療,只好出院回家了。
小璐生在河南一個窮鄉(xiāng)僻壤的農村,祖父母年邁,祖母時常疾病纏身,母親每天不辭勞苦下地干活并操持家務,一家人全靠父親外出打工的微薄收入維持生計。小璐是家中的長子,下邊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因為家境貧寒,他從小就很懂事,也很知道節(jié)儉。他平時學習很刻苦,從小學、初中直到高中一直名列前茅,立志通過學習考上大學改變命運,改換家里的面貌。
這年夏日,19歲的小璐歷經十年寒窗苦讀,迎來了他璀璨人生的美好開端,他以564分的佳績被“武漢科技大學臨床醫(yī)學系”錄取,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家人歡天喜地。人生的畫卷在眼前慢慢展開,信心滿滿的小璐對未來充滿無限憧憬。等待開學的日子,他在縣城靠近醫(yī)院的飯店找了個端盤的臨時工,順便去醫(yī)院照顧因放化療住院的祖母。那個“臨床醫(yī)學系”的專業(yè)是他在祖母病床前親自選的,他知道學醫(yī)相比其他專業(yè)要艱難很多,可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學有所成,好減輕點祖母的痛苦,也為眾多身患疾病的人減少點沉重的負擔。
小璐清楚自己家里的經濟狀況,祖母身體不好,弟弟妹妹上學,包括以后繼續(xù)學習深造都需要錢,所以自打高中住校時起,他不怕同學們笑話,幾乎沒吃過像樣的飯菜,都是自帶母親腌制的咸菜就著饅頭吃,偶爾泡個方便面,高二時他曾經因營養(yǎng)不良暈倒過。前期備考時他幾乎一天一夜只睡三四個小時,殊不知長期的營養(yǎng)失衡、過度用腦加上嚴重的睡眠不足給他埋下了災難的禍根。
冥冥之中,像是做了一個夢,稍有意識的他想看看自己的錄取通知書,可早已過了報到時間,這個折翼少年已經與大學失之交臂,沒有眼淚,沒有太多的悲傷和遺憾,在他的心里一直充盈著那個美好的大學夢,他只是暗自努力盲目地堅持著。
一晃四年過去了,小璐的身體并沒有太多的改變,時間早已把這個青蔥少年打磨得毫無棱角。在這個浮夸狂躁的時代,同齡人都守在火山,快手,k歌直播間極度肆意揮霍著青春,可小璐卻連活著都這么艱難。每天呆癡地凝視著房間昏黃的墻壁,每天面對一直不離左右,給他一切給他勇氣時常微笑的母親。這個話語不多羸弱的女人,寧可讓自己家中的十幾畝田地荒蕪,也要拋開一切,全身心投入在照顧小璐身上,她固執(zhí)地堅信小璐終究會好起來,老天不會不睜眼。
馬上就要過年了,天異常的冷,在縣城一個民營康復醫(yī)院的義診活動中,寒風中坐著電動三輪貨車就診的小璐引起了醫(yī)生的注意,醫(yī)護人員馬上給小璐做了病患檢查:腦出血后遺癥、四肢肌體失能、癱瘓狀態(tài)已達四年之久,已失去了最佳治療時機。小璐的苦難經歷讓所有人震驚和惋惜,醫(yī)院經過研究決定免除一切費用,安排小璐住院治療。短短一周時間的康復治療,癱瘓四年的小璐竟然獨自奇跡般地站立起來,那一刻小璐的臉上露出四年來久違的笑。他不時地翻出手機里他軍訓時的照片,眼神里露出不經意的悵茫?!扒⊥瑢W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曾經的自己是怎樣的雄心壯志啊!“我和我的世界不一樣那就讓我不一樣,堅持對我來說就是以剛克剛,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我和我最后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絕望,我和我驕傲的倔強在風中大聲的唱……”五月天的這首《倔強》是他當初最愛聽的歌,醫(yī)院里的他時不時地循環(huán)播放,骨子里的頑強和自信感染著小璐的母親和醫(yī)護人員。
隨著身體各方面的慢慢復蘇,那天護士試探著問小璐,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四年沒拿過筆的他,斷斷續(xù)續(xù)用將近一天的時間在紙上歪歪扭扭寫著:“大學那么美,我想去看看!”一句發(fā)自肺腑的話深深刺痛了身邊所有的人??祻歪t(yī)院的李院長以這句話為標題,把小璐的事跡發(fā)在了網上,縣陽光愛心志愿者協(xié)會得知這一消息,第一時間趕赴醫(yī)院了解小璐的病情,并想盡一切辦法聯(lián)系武漢《楚天都市報》的記者,他們要為這個不幸少年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武漢科技大學領導得知這一消息,以極大的熱情制定周密詳盡計劃,歡迎這個遲到了四年的學子。
陽光志愿者協(xié)會自發(fā)組織募捐,在最短的時間里籌集去武漢的路費,并無償提供車輛,七八位愛心成員負責隨行照顧。一輛救護車,三四輛私家車,由醫(yī)生,護士,當地媒體記者一行幾十人組成的圓夢團隊就這樣出發(fā)了。曾經多少回魂牽夢縈的地方,也不知多少回想象過學校那個模樣。一路上的勞苦奔波小璐一直情緒激昂,八千里路云和月,想不到這看似難以成行的圓夢之旅就這么實現了。當真正站在武漢科技大學門口,小璐的母親這個堅強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伏在路旁的欄桿上幾度哽咽,掩面而泣。四年的時光,對于小璐母子來說,那是個怎樣的歲月?。《嗌賯€難捱的日日夜夜,其中的酸楚和無奈也只有這個偉大的母親最清楚。扼腕長嘆命運的不公,十幾年的努力拼搏,小璐卻是以坐在輪椅上這樣的方式來面對。
武漢科技大學的領導組織人力物力,給小璐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武漢科技大學校長親自給小璐佩戴了鐫刻有?;?,校訓象征無限榮耀的“校長扣”,校長的話很質樸卻給小璐無窮的力量:“很難得小璐身患重病沒有被病魔打到,還一直心系學校,只要收到我校的錄取通知書,就是我們武科大的校友,學校隨時歡迎你!”由小璐報考的“臨床醫(yī)學系”院長陪同,他那屆的同班同學推著輪椅簇擁著小璐參觀了學校的教室,實驗室,圖書館,校史館,走遍了學校的花花草草。像是行走在一個并不真實的童話世界里,小璐的眼睛似乎不夠用了,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想象,又那么新奇。從進了校門小璐的嘴就一直沒有合上,開懷的笑一直洋溢著。滿滿地被溫暖包圍,他感動著幸福著,還不忘吃力地抬起剛剛恢復不久的手臂,用尚不清晰的言語跟大家打招呼:“謝謝老師!謝謝大家!”
從武漢回來后,小璐的事跡被各大報紙及電視臺刷屏了,愛心救助在學校和家鄉(xiāng)之間傳遞,豫鄂兩地一起成立了小璐的愛心幫助團隊。學校聯(lián)系了十幾位醫(yī)學系畢業(yè),走向全國各地的頂級醫(yī)療專家,不遠千里冒雪奔赴河南,給小璐會診并制定詳細的治療方案,康復醫(yī)院也一如既往地堅持,不管多久醫(yī)院都會一切全免,繼續(xù)無償給小璐最好的治療。
從武漢回來的第四天,小璐堅持試著不讓攙扶,要自行走樓梯上三樓的康復治療室,一直說話不清的他一邊艱難地往上攀爬,一邊竟然清晰地喊出了給他治療的護士小姐的名字。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超乎自己的想象,小璐一直清晰地記著泰戈爾的一句名言:“即使翅膀折了,心也要飛翔,你受的苦將變成禮物,照亮你前行的路!”一次次掙扎著在寒風中站起,小璐是這個世界上堅強少年最美的樣子。握過太多溫暖的手,愛像陽光溫暖在心里,這是一股無形的力量。
被命運碾壓過的小璐不再是一個人在奮斗,身邊有太多關愛他的人在與他一起努力。春天里陽光正暖,他要展現生命最初的樣子,演繹一個又一個的人間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