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為善
丈夫外出打工,梅子便把母親接過來同住。名義上說幫著照顧一下沒滿周歲的女兒,實際上她也是擔心母親日益嚴重的心臟病。
梅子家住三樓,四樓搬來的一家新住戶,打破了寧靜的生活。樓上那家是三十來歲的小兩口,帶著一個六歲大的男孩。那孩子異常頑皮,每天樂衷于做各種跑跳運動?,F在的樓房都不隔音,梅子家的天花板就像安了個“低音炮”,嘭、丁當、哐哐哐……各種不同分貝的聲音此起彼伏。梅子嫌煩倒還能忍耐,可母親的病受不了。她幾次想上樓找找,母親總是阻攔她,別去,鄰里之間,要與人為善。
母親是位退休教師,“與人為善”是她從小教誨孩子做人的根本。梅子又忍了幾天,這一天樓上又開始制造噪音,“砰”的一聲震響,天花板上的吊燈都跟著搖晃起來,一下子就把小女兒嚇哭了。梅子受不了了,上樓敲開門,盡量擺出一副笑臉,請他們約束一下孩子。
女主人哼了一聲,沒言語,男主人倒是不樂意了,行了行了,知道了,我們剛搬來,不知道這邊的鄰居事兒這么多!
梅子帶著惶恐不安下了樓,一路上還在琢磨,難道真的是自己事兒多了嗎?找是找了,來自樓上的震撼卻不見減弱,眼見母親和孩子都在受著折磨,梅子又上樓去找了。這回,對方的臉色越發(fā)難看,女主人的話里更是帶著刺,孩子是淘氣了點,我們總不能把他綁上吧!
第三次上樓的時候,母親已經被嚇得犯了病,梅子用哀求的口氣講述了母親的病情,請他們買個墊子。這回對方倒是答應了,可是墊子卻遲遲沒買,躁音也絲毫沒有改觀。
梅子上網買了幾副耳塞,給母親的耳朵堵住了,再堵孩子耳朵的時候,孩子不樂意,哭得哇哇的。梅子也跟著哭起來,這么小帶耳塞會不會影響聽力呢?她不敢想象。當她再上樓的時候,差點控制不住情緒,她提出由自己買墊子給樓上的幾個房間鋪上。樓上的兩口子都急了,什么意思,我們差錢嗎?你有毛病吧!
梅子回家以后,氣得臉色發(fā)白。母親還捂著心口有氣無力地批評她,別去找麻煩,與人為善!
與人為善也得是雙方的??!梅子心里不服氣,嘴上還不敢說。她去找了物業(yè),物業(yè)上去調解,回來告訴她,樓上的一肚子委屈,說你欺負他們是新住戶,連孩子都不放過。梅子欲哭無淚,等孩子再次被嚇哭的時候,她選擇了報警。
警察來了,把樓上的教育了一番,希望鄰里之間和睦相處。當天晚上,樓上的孩子加了“夜班”,梅子家的天花板一直震顫到十一點。梅子知道,這是報警的后果。當天晚上孩子嚇得哭到半夜,母親嚇得犯了病。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背著孩子把母親送到了醫(yī)院,直接進了急救室。
兩天以后,梅子回家來取快遞。打開包裝,她把一根鋼管立在客廳的角落里,鋼管牢牢地頂在天花板上,頂端有一個小型發(fā)動機。這是網友給她出的主意,這東西叫“震樓神器”!梅子通上電源,電機轉動了,她又去了醫(yī)院。
第二天,梅子回家時,看到防盜門上全是腳印。樓下的鄰居說,昨天四樓的一家三口同時開蹦,連他們家二樓的吊燈都晃了。蹦到中午的時候蹦不動了,三口人沖下來踹門罵臟話,據說,四樓那家客廳里的花瓶、餐盤、筷子都在跳舞。梅子拿出手機拍了拍防盜門,又去了醫(yī)院,“震樓神器”照開不誤。
當天下午,警察打電話來,要給梅子上一堂法制課。梅子加了警察的微信,把樓上低音炮“開火”時的音頻,加上母親犯病時的痛苦,還有門上的腳印視頻統(tǒng)統(tǒng)傳了過去……
第三天,梅子回家,看門上的腳印沒了,她便關了“震樓神器”。過了幾天母親出院了,回家的時候碰到了樓上的一家三口,他們破天荒地給了梅子一個笑臉,還讓孩子叫了聲“阿姨好”。
梅子一家三口睡了幾宿消停覺。樓上偶有躁音,但都是一閃而過。一周以后,梅子看到樓上的小兩口從車上卸下來幾張大墊子,她連忙上前幫忙,幫他們扛到了樓上,又幫著鋪好。女主人連聲道謝,還加了梅子的微信。
當天晚上,樓上的發(fā)來微信,兩口子包了餃子,一會兒要給梅子送兩盤來。梅子放下電話,想起了冰箱里有丈夫寄回來的香腸,趕緊掏出兩包來準備回贈。母親笑著說,這就對了,還是我說的對吧,鄰里之間一定要與人為善!
梅子笑了,她看到女兒居然也笑了,她用手捏捏女兒的小臉蛋,小家伙,你要記著姥姥和媽媽說的話,一定要“與人為善”!說罷,她瞄了一眼客廳,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