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老屋的二爺
　　 車在離老屋一百米的水泥路盡頭停下
　　 回老屋唯一的小路，像二爺早出晚歸
　　 緊緊拽住的那條牽牛繩，拴住兩旁的荒草
　　
　　 空蕩蕩的老屋雞犬不鳴，偶見
　　 一只野貓翻過屋脊，追風(fēng)而沒
　　
　　 屋外天高地闊
　　 屋內(nèi)二爺殘喘的身體，撐住了老屋
　　 也系住了所有出去的人
　　
　　 不肯離開老屋的二爺，總說
　　 守著祖墳，便等于守住了
　　 我們的家
　　
　　 ◎ 老來牛相伴
　　 屋后瘋長的構(gòu)樹叢里，一只苦哇鳥的孤噪
　　 加深了老屋的荒蕪
　　 二爺習(xí)慣了，一個人守著一頭牛睡覺
　　 一個住瓦屋，一個住草棚
　　
　　 直到有一天，這頭牛老得再也爬不起來了
　　 二爺杵在愈發(fā)佝僂的燈光中，手里仍緊拽著
　　 那根栓牛的繩子
　　
　　 ◎ 祭祖
　　 每一年清明，我們做后輩的
　　 總要買很多紙錢回來
　　 ——先祖?zhèn)兓钪鴷r艱難，如今在那邊
　　 再不敢過得太苦了
　　
　　 新置的石碑像一截截堅挺的身子骨
　　 松柏的勁枝從四周擁護著墓地
　　 仿佛，先祖?zhèn)冮L壽萬年
　　
　　 我們給一個個先祖叩完頭
　　 再去見老屋里唯一尚存的二爺
　　 ——他木訥的、老掉牙的身影
　　 在門前站成另一塊陳舊的墓碑
　　
　　 ◎ 送老人上山
　　 他原本佝僂的身影化作一壇骨灰
　　 后輩們一步一跪地送他上山
　　 鞭炮炸開一條荒蕪的山路，腳一上路
　　 就能叩見先祖
　　 風(fēng)撒著黃紙在眾人的頭頂上飛
　　 吹吹打打的哀樂正將他從這塵世中送走
　　 他的遺像被長子抱著
　　 黃土和白色的紙花，則順著他平時的咳喘
　　 迅速蓋過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