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走過六月(散文)
六月,是記憶里的一串風鈴??侦`,搖曳。
六月,莊稼還沒有紡紗成帳,樹上掛滿的,也只是青果。
六月,草未葳蕤,水未澎湃,樹未張狂,葉未肥厚。少年男女也還青澀著。男孩喉結還沒有隆起,女孩前胸也還緊致著。
像一個個的小精靈,正處于人生六月天的他們,身子在迅長,行為卻有些跟不上節(jié)奏,就懵懵懂懂的。
他們對人生的理想有如六月泥土下的馬鈴薯,還沒來得及伸展腰身,就球球蛋蛋著。對異性就朦朦朧朧地喜歡著,還羞于言語的表達,小心翼翼地從不敢聲張。會因為心儀的異性不經(jīng)意的一個眼神,而心頭小鹿亂撞亂蹦一個午后,老師講的東西左耳進右耳出。會因為一個不經(jīng)意的擦肩,而周身舒舒癢癢地發(fā)軟,老半天也回不過神來。會瞅準時間,站在柴垛旁癡癡地向小路的盡頭張望,只為看一眼經(jīng)常在這個時間出現(xiàn)的那個他(她)。至于看了之后又如何,卻從來沒有想過。上課的時候,會微側著身子坐在課桌前,不時地斜瞟一眼三點鐘方向的那個他(她)。偶爾雙方目光碰撞,會如同做了壞事一樣地慌忙躲閃。
六月透著可愛,透著新鮮。六月天的孩子攏著一懷美麗的夢想,徜徉在人生的入口處。會悄悄地朝里面張望,卻怯生生地不敢貿然邁進。擔心歲月的河流湍急,只要一個不留意,就有可能將人卷進去。一會兒高峰,一會兒低谷。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令人不由自主地隨波逐流,將人帶向遙遠的未知。一個不小心還有可能萬劫不復。
六月天的你,會小心地站在岸邊穩(wěn)固著自己。找準方向,設定目標。多方充實,全然裝備。還會竭力保持著頭腦的清醒,努力打造金剛不壞之軀。這樣的你必定獨一無二。一投入就如魚得水,一抬腿就步履堅毅。一付出就必有回報,一伸手就能觸及彼岸。任憑人生道路坎坷,你自淡定從容;任憑歲月長河波濤奇詭,也無法將你奈何。
六月。雖然枝頭掛著的是一串串的青澀,但六月的天空是清澈的,六月的空氣是清新的。六月的萬物是生長著的,六月的溫度是宜人的。
可又有多少人無時不刻地想要把六月拋向身后,因為前面有種種的誘惑。六月也無關乎我們的愛戀與否,它總會義無反顧地走向七月的火熱。
我們留戀六月。可七月如火的熱情,八月桂花的馨香,九月翻滾的稻浪,總是會向我們發(fā)出邀約,令我們心馳神往。進而拉扯著我們的思緒從荷月漫過蘭月,飛往桂月、菊月;牽引著我們的腳步,大踏步地趟過七月的烈火,搶灘八月的馨香,義無反顧地走向九月的收獲。
只有我們涉足其深漫步其遠時,我們才會知曉,七月青紗帳雖美,卻隱藏得深不可測。八月桂花飄香,但常無暇品嘗。九月收獲甘美,也不是人手一份。至此我們更加懷念六月的和合,六月的無波無折。留戀六月的懵懂羞澀,依戀六月純良如玉的不可多得。
六月,是我們想唱就唱的無憂時節(jié)。因著一切都無法預測,我們可以隨意暢想。一切都還深藏不露,我們可以大膽求索。一切都是未知的美好,我們可以安心地享受。一切都朦朧著希望,我們盡情地放飛著夢想。
我們可以幻想著果實的甜美,幻想著收獲的豐厚??梢云笸︻^被成熟壓彎,可以幻想愛情甜美如漿果,可以夢幻人生如江帆風順,事業(yè)如石榴火紅,可以幻想家庭會幸福美滿,此身將地老天荒。
六月真的是一個滿是縱容,適合做夢的季節(jié)。如今的我們,或許早已經(jīng)走過了六月,又跨越了七月,邁向了八月,并朝著接下來的每一個月份進擊著。
當我們走過了六月,盈滿心頭的是萬般的依戀,深深的不舍,還有滿滿的回憶,久久的回溯。
六月有如母親的懷抱,我們曾在里面歡歌。
走過六月,我們來到七月。
風兒經(jīng)受不住烈日的曝曬,渾身也變得綿軟,經(jīng)常會忘記自己的職責,躲在綠蔭下面歇腳,睡覺,結果熱得人畜氣喘呵呵的。莊稼經(jīng)過五月的孕育,六月的發(fā)育,如今已各個都亭亭玉立,含苞結穗,各據(jù)有利地形,紡出青紗綿密。那里很適合熱戀中的男女。
河水因了暴雨的慫恿,一個不留意間就給你來了個泛濫成殤。青山的顏色轉為深翠。少了風的撩撥,松濤開始變得安分。七月驕陽似火。在火的熱吻之下,又有幾人能夠淡定得了。誰都無法再現(xiàn)一身清爽、粉妝玉琢。七月,到處都有危機埋設。
七月拋卻了六月的青澀,已經(jīng)長成了妙齡男女。他們如今已經(jīng)不再懵懂,而是心事紛擾,夢想綺麗。對異性已不再止于渴望,而是醉心于兩兩相擁。對人生已不止于憧憬,已經(jīng)進入了過程。對父母脫離了仰賴,已經(jīng)如駿馬脫韁奔騰,更像一只只小鳥兒翱翔在自由的天空。七月是青春期的孩子,已經(jīng)遠離了故土家鄉(xiāng),到生活的海面上遠航。
因著驕陽的嚴峻烤灼,七月已變得不再如鮮果般的誘人,如泉水般的清冽,如豎琴般的美好,如輕紗般的迷人。
七月,上天或許不只讓你品嘗熱戀的蜜意,時不時地,還會拋給你一枚分手的澀果,強迫你下咽。七月,人生或許不僅僅是一路鮮花,上天還會偶爾在你的路上布下坎坷。
七月,不僅僅是怡人的艷陽當空,間或會有黑云壓頂、暴雨滂沱,并夾雜著碗大的冰雹,令你無所藏躲。七月不再是萬象和合。忽而肆虐的連日高熱,會令你頭腦發(fā)熱、利令智昏,偶或誤入陷阱,再回首如同百年身。
倘若你能在七月里安生,試水告捷、無折無損,你就會踏入八月的生養(yǎng)將息。之后走進九月的稻浪金波,滿山紅葉,品嘗豐碩的收獲。那將是另一番的甘甜,確也有對走過歲月的不舍。
只是,我們無論身處于任何一個季節(jié),都難免會回眸六月的美好,艷羨六月的沒心沒肺,懷念六月的無慮無憂。只是六月,已經(jīng)屬于下一次的輪回。
我們只能在日子里,無數(shù)次地享受大自然中六月天的清芬,而在內心里在軀體上,我們都已經(jīng)義無反顧地走過了六月。
對六月最美好的祭奠,應該就是此生無悔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