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韻今彈】說高俅(雜文) ——讀《水滸》
凡看過《水滸傳》的人,都知道宋徽宗時有個太尉叫高俅,而且知道他是被“小蘇學士”推薦給小王都太尉王詵的。而后因為善于踢球,被端王看中。不久端王當了皇帝,高俅跟著發(fā)跡。
這個高俅其實是《水滸》正文中出現(xiàn)的第一個人物,也是《水滸》一書中最重要的反面人物。
但是這么一個重要人物,《宋史》中居然沒有傳,可見其實高俅在當時人看來,雖然官居太尉,但確實一個“小人物”。根據(jù)史料的零星記載,知道他確實是宋徽宗的“幸臣”,也許是“弄臣”,歷史上它的“罪名”主要是“敗壞軍政”——因為他主管軍事,卻沒能阻止金兵入侵。高俅在歷史上影響不大,充其量大概只算個“弄臣”,他的人品應該還不很差,高俅1126年病死于開封,但當時的人沒有把他列入“宣和六賊”中,可能與蔡京、童貫等相比還不算大奸大惡,時人對他的評價是大節(jié)無虧,總體上還算是一個好人,還不算個“壞人”或“奸臣”。
史書上好像并沒說高俅善于踢球,那位因善于踢球而受宋徽宗知遇的是李邦彥。把高俅說成“善踢球”,有可能是沾了他名字中“俅”的光,經(jīng)過聯(lián)想,就把李邦彥的本事移植到他身上了。
《宋史》載:李邦彥,字士美,懷州人。父浦,銀工也。邦彥喜從進士游,河東舉人入京者,必道懷訪邦彥。有所營置,浦亦罷工與為之,且復資給其行,由是邦彥聲譽弈弈。入補太學生,大觀二年,上舍及第,授秘書省校書郎,試符寶郎。邦彥俊爽,美風姿,為文敏而工。然生長閭閻,習猥鄙事,應對便捷;善謳謔,能蹴鞠,每輟街市俚語為詞曲,人爭傳之,自號李浪子。言者劾其游縱無檢,罷符寶郎,復為校書郎。俄以吏部員外郎領(lǐng)議禮局,出知河陽,召為起居郎。邦彥善事中人,爭薦譽之,累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承旨。
據(jù)南宋王明清所著的《揮麈后錄》記載,高俅,原本是蘇軾的“小史”(也就是秘書一類的角色,《水滸傳》中說是書童,而且“大蘇學士”成了“小蘇學士”),他為人乖巧,擅長抄抄寫寫,不僅寫得一手漂亮的字,有一定的詩詞歌賦的功底,而且會使槍弄棒,應該有一定的武功基礎(chǔ),估計也會蹴鞠相撲什么的。像蘇東坡那樣的文豪,即便用不著高俅幫他“起草文書”,大概用他抄抄寫寫總是免不了的。估計蘇軾推薦高俅也是被貶離京前幫高俅找一份糊口的工作。據(jù)說,后來高俅對蘇軾的家人也頗為關(guān)照,至少沒有對東坡居士落井下石,從這一點看高俅還真不是小人。
按流行的說法,元祐八年(1093年),蘇軾將高俅推薦給了他的朋友小王都太尉王詵(即王晉卿)。王詵是神宗皇帝的妹夫(《水滸傳》中說是哲宗皇帝的妹夫),端王趙佶(后來的徽宗皇帝)的姑夫。這個王詵出身于北宋名門,是北宋開國將領(lǐng)王全斌之后,還是一個“書畫高手”,王詵不但和蘇軾相交,與米芾、黃庭堅、秦觀等人也都是好友。與在一旁坐冷板凳的端王關(guān)系密切,兩人經(jīng)常在一起切磋書畫。王詵和趙佶一起等待上朝,趙佶忘了帶篦子刀,就問王詵借篦子刀修理鬢角。王詵的篦子刀很漂亮,趙佶很喜歡。剛好王詵有兩把一樣的,第二天就讓高俅到端王府去送篦子刀。高俅到時,喜好踢足球的端王正在踢球。端王雖然愛踢球,但只是業(yè)余水平,估計只能打業(yè)余比賽,而高俅是踢球的高手,起碼能進國家隊,自然不屑一顧。端王注意到了高俅的神情,就邀高俅一起踢。這一踢,讓端王大為欣賞。于是派人給王詵傳話:“謝謝你送的篦刀,連同派來的人,我一起收下了?!本瓦@樣,高俅成了端王趙佶的親信。
這很有故事性,可惜沒什么太可靠的依據(jù)。
徽宗有心提拔高俅,但大宋朝提拔干部有一套制度,并不完全由著皇帝的性子來。七品縣官要有進士出身,而高俅沒有功名,文官這條路走不通。
皇帝就是皇帝,主意也正,人家徽宗腦子一轉(zhuǎn),就讓高俅走了武官之路。因為武官對出身要求不嚴,只要有功名就行,一句話,伸縮性較大,容易操作。
《宋南渡十將傳》卷一《劉锜傳》中說:“先是詵、端王邸官屬,上即位,欲顯擢之。舊法,非有邊功,不得為三衙。時(劉)仲武為邊帥,上以俅屬之,俅竟以邊功至殿帥?!?br />
徽宗的意思是讓高俅到下面去“鍍金”,并沒想他真的能建功。作為邊帥劉仲武等都是老油條了,自然知道高俅是皇帝派下來“鍍金”的,便格外幫襯。老高運氣不錯好,高俅在邊關(guān)的時候,大宋朝在邊境打了幾個少有的勝仗。高俅升遷的資本,毫無疑問當是出于在劉仲武軍中的經(jīng)歷,并最后做到了殿帥,掌管禁軍竟達20余年。
高俅在《水滸傳》中被“加工”成為奸臣,一者或許是他因善于蹴鞠竟然獲得高官厚祿來得過于容易;二者或許是因為他為官時貪贓,確實在靖康年間曾經(jīng)被大臣上書揭發(fā)過。高俅掌管禁軍20余年,不僅將軍營的地皮建成私宅,還把禁軍當做私役,整個禁軍都忙著給高太尉打工,專管為他營私出力,自然沒時間訓練,于是軍隊“紀律廢弛”、“軍政不修”就成了常態(tài),根本談不上什么戰(zhàn)斗力,成為“人不知兵,無一可用”的無用擺設(shè),以至當國家面臨金軍虎狼之師的進攻,開封城內(nèi)幾十萬禁軍很快瓦解,作為大宋的最高軍事統(tǒng)帥之一的高俅顯然難辭其咎,所以說高俅是具有“奸臣”潛質(zhì)的人。
《水滸傳》為什么把他塑造成最重要的反面人物呢?金圣嘆在評《水滸》時,曾經(jīng)說過:“蓋不寫高俅,便寫一百八人,則是亂自下作也;不寫一百八人,先寫高俅,則是亂自上作也?!庇谑牵娍阼p“金”,高俅在小說《水滸傳》中扮個丑角當個反面人物代封建王朝的皇帝受過自然也就不足為怪了。
一個不學無術(shù)的人,因為討得皇帝開心就成了禁軍太尉,而一干有真本領(lǐng)的人只能流亡江湖,棲身草莽,這足以表現(xiàn)《水滸》的主題。
在《水滸傳》中,這個高俅也真爭氣,他剛爬上太尉的位子,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報效徽宗的知遇之恩,勵精圖治,而是官報私仇逼走了禁軍教頭王進,后來又設(shè)計陷害了林沖,這充分體現(xiàn)了《水滸傳》“亂由上作,官逼民反”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