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鮮
趙小鮮從來不給我留面子。這次也一樣。她說消失就消失了。好像她在這個世界上壓根兒就沒存在過。
那天,應(yīng)該是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時分,我和王三呆在屋里。無聊之余,王三開始玩牌。一副新買的撲克牌,在王三手里唰唰唰地排列組合著。他把它們分開,合攏,再分開,再合攏。漸漸的,一種不易覺察的得意呈現(xiàn)在他嘴角。午后,從街上回來,王三就陷入這個游戲里,樂此不疲。
有些口渴,拿起茶幾上的大水杯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我起身到廚房坐了一壺水。天然氣打開后,藍色的火焰跳躍著,引逗著我若有所思。
回到茶幾旁,王三還在自顧玩牌。他把牌唰唰唰地排列組合著,他把它們分開,合攏,再分開,再合攏。三番五次不換樣,可是王三挺有耐心。他這個人就是能沉住氣。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起來。手機在茶幾上。我掃了一眼,陌生的一個號,伸手掛掉。接著,手機再次響起來。還是那個號。不依不饒。頑強不屈。那響聲在我倆悶聲不說話的這個屋子里,顯得十分地劇烈,十分地認真。一開始我盯著王三手里翻飛的牌,沒管它,就讓它一直響著。然后王三不耐煩了,他抬起他細長的眼睛瞟了我一眼,說,你接呀。
我就接了。一接,我差點就跳起來。
王三又瞟了我一眼。怎么了?火上房了?
比火上房還火上房。我說,趙小鮮不見了。
嗤,她能跑哪去?王三不屑,撇了撇嘴巴。接著又問,誰打的電話?
我支支吾吾,好像是趙小鮮一個閨蜜。
好像是……王三嘟嘟囔囔。
我沒理他,趕緊給哥們兒馬六打電話。馬六迷迷瞪瞪說,我不知道啊。趙小鮮跟馬六搞對象,天底下都知道。趙小鮮不見了,馬六居然說不知道!馬六你個王八蛋!
這次我真的跳了起來,慌忙跑向廚房,天然氣還在滋滋響,坐著的水壺已是一副軟踏踏的模樣了。
趙小鮮,你賠我的水壺!
王三還在玩牌。不厭其煩。
我瘋了。我把桌上的書本紙筆煙灰缸等等東西稀里嘩啦全推到地上,這還不算,我甚至搬起一臺電腦來準(zhǔn)備砸下去。
我肯定是把王三嚇壞了。他無論如何想不到發(fā)狂后的我會是這個樣子。他驚恐地睜大了那雙細長眼。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顧不上他的細長眼,我只顧自己發(fā)泄。
我一直等待一個機會。我以為趙小鮮會給我這個機會,沒想到她就消失了。任憑我們?nèi)绾卧O(shè)法聯(lián)系找尋,也毫無動靜。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手機關(guān)機。微信不理。一切可能找到她的方式,我們都試過了,沒用。
事情只好暫時中止。這個狀態(tài)讓我有些手足無措的意思。無論如何,我都試圖尋找這個機會,哪怕是遙遙無期的等待?,F(xiàn)在,是連這個等待的念想也沒了。
你可以不用等待了。
我聽到自己心里這樣清清楚楚的說話。我沒頭蒼蠅般走在大街上。我把茫然的目光投向大街上。大街上的人們沒心沒肺。趙小鮮的消失,與他們沒有絲毫關(guān)系。不會影響到他們什么。我的心情,他們也毫不理會。事實上,我又何曾理會他們的心情呢?這就是我們所存身的這個世界真實的情形。
夜深了。我看見王三打開一個塑料皮筆記本,快速翻過幾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三個字一組兩個字一組的字,像是人名。他找到一個名字,用碳素筆重重地劃去。那個名字是,趙小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