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偷瓜(散文)
當年,我下鄉(xiāng)插隊到王風新村,我所住的宿舍南面不遠處便是生產隊的一片菜地。菜地周圍被水環(huán)繞,只有一座小橋通向外面。小橋的橋面是活動的大木板,到了晚上可以用繩子從里面拉起,阻斷交通,頗有些像日本鬼子炮樓前的吊橋。
菜園班長老孫頭是種菜老把式,據(jù)說過去曾經在日本鬼子的炮樓里就管種菜。特別是種甜瓜是一絕,十里八鄉(xiāng)的人一提起老孫頭所種的甜瓜,都會伸大拇指叫好。我下鄉(xiāng)的那年,不知為什么,菜地里從來不種甜瓜的老孫頭第一次重新種上了甜瓜。這不,晚風習習,一股股甜瓜的香氣不斷地朝我們宿舍襲來,迫使我們這些光棍中斷了扯女人的話題,一起說開了甜瓜。有人說老孫頭種的的瓜脆、酥,也有人說瓜甜的像蜜汁。然而我們誰都沒有吃過。強烈的吃瓜欲望使我們很快作出了決定——吃瓜,而且就在今晚。
既然決定吃瓜,可是天色已晚,菜園無人賣瓜。大家認為不如一起去向菜地的警衛(wèi)討要,理由是這個叫楊心成的警衛(wèi)在我們這個宿舍里住過,而且也是下鄉(xiāng)知青,一人一個甜瓜的要求總可以滿足的吧。可是張大哥發(fā)話說那個警衛(wèi)最不是人做的了。前幾天和他討要黃瓜,他極不情愿地從吊橋那邊扔過來一個難吃的老黃瓜,今天咱們這么多人去要甜瓜,根本不可能。張大哥的發(fā)話得到了周結巴的認可。他說:那個警衛(wèi)倒是給你扔過來一根黃瓜,給我扔的是他媽一塊磚頭,這個婊子養(yǎng)的!
看來討要甜瓜可行性不大。
第二個方案就是偷。張大哥更正說不是偷,是去品嘗。他特別囑咐大伙說,一旦被發(fā)現(xiàn)或者被抓住,要統(tǒng)一口徑,就說是那個警衛(wèi)同意了的,是他讓我們去吃甜瓜的。大伙一致同意了張大哥的意見。我膽小,說你們去吧,我不去,也不想吃甜瓜。張大哥歪著脖看著我說:你不去,犯了事也有你一份,大家可以作證!我被張大哥強拉著,極不情愿地跟在了他們后頭。
為了這次行動順利,張大哥安排一個叫大柱的人去吊橋那里找那個警衛(wèi)聊天,并囑咐他:說話時間越長越好。我們七八個人則趁著夜色,游過小河,嗅著甜瓜的香味,直奔瓜田。
夜,黑得出奇,草叢的蛙鳴遮蓋了我們摘瓜的聲響。我的心咚咚地跳著,緊張得直出粗氣。我在黑暗中摸索著,順藤摸瓜,碰到瓜就摘,挎包里很快就摘滿了甜瓜。張大哥從我的挎包里摸了摸說:你怎么連生瓜蛋子也摘?說著,把我的那些生瓜蛋子都給扔了,小聲地告訴我說:摘大的,味香的。
整個行動很快就結束了,那一晚我們吃了回痛痛快快的老孫頭甜瓜。最后張大哥叫我們把吐出來的瓜瓤瓜子,還有生瓜蛋子統(tǒng)統(tǒng)收進臉盆,說,把它倒得越遠越好。他用手巾擦著嘴笑著比劃著說:天知,地知。那個叫周結巴的笑著應道:你,你知,我,我,我知。此時的大家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后來大隊書記開大會,把它定為偷瓜事件,叫偷瓜人去自首,說可以從輕處分。可是我們誰也沒去自首。聽說那個看菜園的警衛(wèi)倒是因為玩忽職守挨了老孫頭一頓罵。再后來每當別人說起老孫頭種的甜瓜時,我們都會伸出大拇指齊聲盛贊:好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