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 小小的月餅(散文)
“乳鴉啼散玉屏空,一枕新涼一扇風(fēng)。睡起秋色無覓處,滿階梧桐月明中?!?br />
上周滿街的人還都穿著長裙體恤,周五的一場雨,秋就這樣猝不及防的突然降臨,加完班,走在有些涼意的街頭,一片梧桐葉飄落在我的肩頭,轉(zhuǎn)身、回眸,一聲清脆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老師,是你嗎?我好想你呀……”
一個高我一頭,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撲進(jìn)我的懷里,聲音有些哽咽,我的鼻子酸酸的,看到她眼底的霧氣,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乖,我也想你呀,很想很想……”我控制住自己的眼淚,吸了吸鼻子。
撲入我懷抱的是卿淺,四年級插進(jìn)我班的孩子。那是暑假過后,開學(xué)第二天,上午第一節(jié)課后,卿淺的父母來辦公室找我,拿著一張入班通知,看著他們身后沒跟孩子,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站起來邊說邊往外走:“我和孩子見個面。”我疾走幾步,避開辦公室其他同事的目光,在走廊盡頭站定:“有什么需要單獨(dú)和我說的,就說給我聽吧。這里沒人可以聽到我們的話?!蔽艺嬲\開口。
“我家卿淺,先天接受能力差,不瞞你說,期末考試數(shù)學(xué)才32分,英語也不及格,在原班倒數(shù)第一,她的原班主任建議孩子留級?!?br />
“嗯,我明白。孩子呢?”我疑惑。
從轉(zhuǎn)向臺走上來一個瘦瘦弱弱的女孩子,透過厚厚的鏡片,膽怯從她的眼里如流水般瀉出來。看到我,她用手玩弄著衣角,狠狠地咬著唇,一開口說話,滿是苦澀的聲音里帶著哭腔,一串淚水滑過眼瞼,滑過臉頰,滑過脖頸,痛楚的表情扎著我的心。我伸出手,輕輕的為女孩擦干淚水,撫摸著她瘦削的背脊:“乖,別哭?!?br />
“我不知道我會留級?!?br />
“留級是好事呀,老天爺為了送一個天使給我,挑了好些年?!?br />
“老師——”卿淺抬起頭,忘著我的眼睛,眼里閃過一絲亮光。
“你說的是真的?”
“我從不騙人?!闭f著,我像老朋友一樣拉起她的手,向她父母擺擺手,“孩子我收下了,你們放心就好?!?br />
走進(jìn)教室,看卿淺那膽小的樣子,沒敢讓她自我介紹,我越俎代庖。
接下來發(fā)生的許多事都讓我大跌眼鏡,語文上的生字不會寫,數(shù)學(xué)上的計算總是錯,英語上的單詞根本不會讀……最糟糕的是說話老帶著哭腔,像受盡了委屈的小媳婦。
私下里,和卿淺一次次談心,課余,一點(diǎn)點(diǎn)幫卿淺補(bǔ)課,做得不好的試卷,除了我和她,秘不示人,她的點(diǎn)滴進(jìn)步,我都放大了夸。
卿淺的媽媽打來電話:“孩子太喜歡這個班了,對我說,這個班的同學(xué)們不欺負(fù)人,學(xué)習(xí)上有不會的,不管問誰,都樂意幫助她。從來沒人喊她‘小笨豬’,她開心極了,再也不抗拒家庭作業(yè)了,每天放學(xué)的第一件事,就是做作業(yè),就是做不對,也很認(rèn)真。”卿淺媽媽的話讓我很欣慰。
有一次作文,《寫寫我的班級》,卿淺在文中寫:我喜歡這個班,我在這個班里,不再壓抑,很快樂。老師一次也沒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罵我,說我榆木疙瘩,諷刺我白臉木糊蟲,那些滴血的往事沒了。在這個班,老師很在乎我,被老師重視的感覺真好,老師會輕輕撫我的背,會輕輕牽我的手,我的老師是天底下最親的老師。同學(xué)們也不喊我‘笨豬’‘白吃’‘第一’這些讓我恨不得鉆進(jìn)地縫的外號,我感到安心……
卿淺變了,變的活潑自信,主動做值日,主動學(xué)習(xí),再也不眼神空洞的像個木偶一樣呆坐著,慢慢的,卿淺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說話也不帶哭腔了。
去年中秋節(jié),卿淺特意到烘焙房,親手做了月餅送給我。打開紅色包裝盒的那一刻,心里充滿了甜蜜,我的小花,終于開了。
白底碎花的包裝紙里,躺著焦黃色的小月餅,月餅在盒子里朝我微笑。
今天,在這個有雨的秋夜。一點(diǎn)涼意也沒有,心里暖暖的,抱著卿淺仍然瘦弱的身體,那小小的月餅驀然出現(xiàn)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