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那套帶血的房產(chǎn)(小說)
一
劉寶輝哆哆嗦嗦地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尚未撥號淚水便模糊了雙眼。仰天大喊一聲:天亡我也!淚水順著消瘦的臉頰流了下來,而后又慢慢地低下頭嗚嗚地哭了起來,并且哭的傷心欲絕。
不知過了多久,劉寶輝打了個冷戰(zhàn)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珠,黑魆魆的臉上愁云密布,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呆呆地環(huán)顧著悄無人聲的廠院。他心里空落落的:難道就這樣走了?可不走又能咋辦?自己一奶吊大的姐姐劉福桃天天鬧騰著要錢,拿啥還?再借,去哪里借!找父母?那樣還不如撇口氣暖暖肚子。找大姐劉景嗎?她一根針掉地上還得沾四兩土。找兄弟劉延輝?更不用提。劉寶輝把家里人像過電影一般在腦子里濾了一遍,去找玉格娘家?不行,不行,自己有何顏面再去,即便人家不計較自己也是刮大風(fēng)喃炒面——難張口。
劉寶輝正在被錢捆綁得一籌莫展之際,他口袋里的手機不識時務(wù)地又響了起來,打開一看是劉福桃的電話“啪”地關(guān)掉,再打又關(guān),連續(xù)幾次,最后心煩意亂的接到:“喂!”“我,兄弟,股份究竟是退了沒有?”劉福桃關(guān)心的只有錢,錢對于她來說比兄弟的命都重要。
聽到要錢劉寶輝就像掉進冰窟窿里——從頭涼到腳,無比悲戚地說:“姐,多謝你的關(guān)照!股份退了,工作也丟了。你能不能讓我喘口氣,錢早晚都少不了你!”停了片刻又加了一句“可是房產(chǎn)證得過戶給我?!甭牭叫值芤慨a(chǎn)證,劉福桃道:“到時再說吧!”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
劉寶輝從廠里走到家步行十來多里,到縣城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街道兩旁的路燈把街上照的如同白晝,害羞的月亮和星星被迫躲進了云端。此時,劉寶輝早已顧不得東張西望,饑腸鹿鹿的肚子已不停的提出抗議。當(dāng)他匆匆忙忙趕到家時,秦玉格已做好了飯菜等著他。一家四口吃過飯,女兒劉琦看他臉色不對,知趣地丟下碗回屋寫作業(yè),兒子劉珂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秦玉格收拾碗筷進廚房洗刷,劉寶輝也緊隨其后將廚房門關(guān)上說:“玉格,股份白巖接了,過幾天錢拿到手后把咱姐的賬還了?!?br />
“還了,中?!鼻赜窀窭^續(xù)涮著碗說:“那房產(chǎn)證是不是也該換換名字了?!?br />
“又是房產(chǎn)證?!眲気x瞪著眼睛直嚷嚷,“房產(chǎn)證在誰的名下不是都一樣,何必分的那樣清?就你的心眼多,再找茬非揍你不可!”秦玉格也不示弱,丟下尚未洗完的碗筷道:“你真是個豬腦子!當(dāng)初辦房產(chǎn)證的時候,你姐找我要錢,我給了她三百元。誰知她把證辦在她的名下?現(xiàn)在若不趁機過戶,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br />
“房產(chǎn)證等以后再說?!?br />
“不行,不給房產(chǎn)證錢一分錢都休想拿走?!?br />
頓時,兩人唇槍舌戰(zhàn)。你一言,我一語。鬧得不可開交。兒子劉珂聽到二人吵架嚇得大哭。在屋內(nèi)做作業(yè)的女兒劉琦,跑出來不耐煩地怨聲說道:“吵!吵!吵死人了!有事你們就不會商量商量,就會吵架?!闭f完,回屋“啪”地一聲關(guān)了門。劉寶輝氣哼哼地走進臥室,揚臉躺在床上。秦玉格則收拾好碗筷,下好煤火,關(guān)了電視,拉起滿臉淚痕的兒子,進了另一個臥室且反鎖了門。
劉寶輝見無人搭理,起身跑進儲藏室,翻出一瓶酒,坐在沙發(fā)上借酒澆愁。
焦頭爛額的劉寶輝,說白了就是腦袋上刷糨糊——糊涂到頂了。他也不好好想想:劉福桃是出嫁的閨女,自然會為她自己的利益著想。為啥劉福桃辦房產(chǎn)證時不讓他(她)們到場?為啥劉福桃拿到鑰匙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諉?為啥在她(他)們陸陸續(xù)續(xù)送了幾千元禮物后才將鑰匙交給他們?為啥簽協(xié)議時劉福桃不簽字?等等。這一切的一切還不足以讓你覺醒嗎?而秦玉格則是為誰?難道是為她自己著想嗎?醒醒吧!劉寶輝不要再讓酒精麻醉了你的神經(jīng),不要再讓劉福桃披著親情外衣迷住你的雙眼。只有秦玉格才是能和你白頭偕老的人,只有和秦玉格同心協(xié)力才能保住家庭,才能讓孩子健康幸福的成長。保住房子就是保住了家,有了藏身的地方,一家人才不會到處串房檐流落街頭。
二
劉福桃給劉寶輝通電話的時候,張山就坐在她旁邊。電話中他們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一清二楚。待劉福桃掛了電話,回頭望他時,他卻瞇起雙眼佯裝睡覺。劉福桃以為他沒聽見故意把電視音量放大,張山猛地睜開雙眼吼道:“吃錯藥了!神經(jīng)??!還讓不讓人睡覺?”劉福桃嗓音高八度道:“好哇!我成了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了。我愁的不行,你卻睡得像死豬?!睆埳嚼湫σ宦暎骸盎钤?!放著自在不自在,買個老鼠咬布袋。不怪你怪誰?哼!你娘家人真會辦事,房子住著錢還借著,當(dāng)初要不是我握著鑰匙,餐桌能送的那樣快?要讓我說呀,股東就應(yīng)該是我,憑啥是他劉寶輝?”“老祖宗??!隔墻有耳,那分紅的錢,兄弟不都一分不少的給咱了。甭說房子,你不愿意我還嫌虧吶!要不會讓秦玉格掏錢把它辦在咱的名下?等著把錢拿到手,立馬讓他們滾蛋,打官司到哪里他們都打不贏?!眲⒏L业靡庋笱蟮亟o張山表功。
張山邊聽邊用手機把她的話全部錄了下來,他清楚自己是外人,他(她)們一百年都是姐弟,保不定哪一天和好了又算計在他頭上,到那時可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了。
劉福桃對于張山而言她就是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自己好賴在單位上也是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想?dāng)初若她不是正規(guī)軍,恐怕連正眼瞧都不會瞧,要她身材是炮彈,要她文化是文盲,要她臉蛋也不靚,要她針線茶飯兩手搭不到面盆上,倘若讓她一哭二鬧三上吊,排名次不拿冠軍也能獲個季軍。但是,她也不是真的一無是處,最起碼她老爹的薪水和老母親的護理費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有了這樣的活寶說啥也舍不得讓她“下崗”。
“寶貝?!睆埳揭话侔耸却筠D(zhuǎn)彎,嬉皮笑臉的拽過劉福桃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說:“我最親親的小寶貝,讓我佩服的就是你的傻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可是這事我還不能出面,只有寶貝親自出馬這事才能成功?!?br />
說完張山又在劉福桃的耳邊面授機宜,逗得劉福桃好一陣浪聲大笑。
三
因為上了四年級的女兒琪琪早上七點鐘就要到校,秦玉格五點鐘就得起床做飯,送女兒上學(xué)走,還得發(fā)落兒子,嘮嘮叨叨一清早,待去商店開門營業(yè)已經(jīng)八點鐘后。遇上劉寶輝在家若是不酗酒也會替她干點家務(wù),有時偶爾實在累的不行,就給女兒掏點錢讓她自己去買飯,而她自己還能多睡一會兒養(yǎng)養(yǎng)精神。
一晚上,幾乎不曾合眼的秦玉格早早的起床做好飯菜,待女兒上學(xué)走后,她才疲憊不堪地又回屋睡覺,醒后已是9點左右?;琶ζ饋斫o孩子穿衣服熱飯,一切安排就緒,拐進劉寶輝的屋,推開門滿屋的酒氣撲面而來,秦玉格吃了一驚,急忙奔到床前道:“寶輝,寶輝?!焙爸鴵u晃著,劉寶輝拉過蒙住頭的被子,睜開馬糊雙眼不耐煩地吼叫:“嚎叫啥,滾一邊去!”秦玉格見他說話正常,就放心的將門帶上。
秦玉格領(lǐng)著孩子走時,把劉寶輝的飯菜蓋在鍋里,悄悄的關(guān)上門去店里營業(yè)。正在酣睡的劉寶輝被電話鈴聲驚醒,來電顯示“母親”字樣,隨起身坐在床上接聽:“媽,有啥事你說?”他母親楊青說:“也沒啥事,我是問你在廠里還是在家?!?br />
“在家?!?br />
“怎么沒上班?”楊青不敢說他退股的事,只好拐彎抹角地問。
劉寶輝沒好氣地說:“這回你們的目地可達到了吧!我的股份也退了,工作也丟了,高興了吧!”
楊青被兒子搶白了一頓,便拉下臉回逢兒子道:“丟工作是你沒本事,既然股份退了就趕快把欠你姐的錢還了,沒錢了沒錢,有錢了也賴著不還,依我看,你們弟兄兩個哪一個也指望不上,要不是你姐你爸俺老倆早喝西北風(fēng)了?!薄霸谀愕难劾镩|女比誰都好,我爸的工資都到哪里去了,每次我遇到難處的時候你分文都沒有,我只好低三下四得四處借。實在借不來,秦玉格回娘家借,去我姐家借,還得求爺爺告奶奶的,他(她)們高興了還行,不高興了就蹬鼻子上臉。你在你孩子面前永遠都沒錢。我倆的賬我倆會算,用不著你操心?!眲気x說完便關(guān)了電話。
楊青在兒子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便添油加醋的“回報”給了劉福桃。劉福桃聽后,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對母親說:“你自己的兒子還能不知道他啥脾氣!何必為這點小事生氣?……”
劉福桃安慰母親一番。而后,又打電話給其姐劉景,讓她務(wù)必在兩小時后到秦玉格的商店。劉景不知其意,問:“為啥要去那里?有事在電話里說?!薄半娫捓镆痪鋬删湔f不清,你最好還是過來?!辈坏葘Ψ皆僬f,劉福桃迅速掛斷了電話。
劉福桃看看時間不早,就心急火燎地趕到單位簽到。簽完到便鞋底抹油——溜了。(其實劉福桃即便不走,也是無所事事刺頭一個)
劉福桃邊走邊給劉寶輝打電話問:“寶輝,你在哪兒?”
正在屋里睡覺的劉寶輝接住電話,以為劉福桃又問他要錢,忙說:“對方正在準備,三兩天就能兌現(xiàn),你不要逼我。”
“不是,我問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在家。”
“我等你消息?!眲⒏L倚闹邪迪?,不再多言,掛了電話。
正在營業(yè)中的秦玉格,渾然不知劉福桃設(shè)置的陷阱,正一步步向她逼近。此時,她在整理顧客穿試過的商品,兒子小珂蹲在圪角吃零食。忽然,聽見外面一聲吼:“好一個不要臉的秦玉格,你給我滾出來!”劉福桃先前臉對著商店,而后又轉(zhuǎn)身面朝大街:“秦玉格,你這個小娼婦,你找我茬,我心字頭上插把刀忍忍就算了,可你不該罵我那六七十歲的老娘,把我老娘氣得飯都吃不下去?!鼻赜窀衤牫鍪莿⒏L业穆曇?,丟下手中的物件走出門外。門外剛才坐著嘮嗑的幾位老人還沒走,于是,她便拜托讓他們招呼著店面,繼而走近劉福桃,指著她鼻子罵道:“好你個婊子劉福桃,姑奶奶不搭理你,你都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今天,當(dāng)著各位的面,你給我說清楚,啥時間罵你娘了?不說清楚,嘴給你撕爛!”
“就剛才。咋掂起褲子就不認賬了?”劉福桃擺出一副潑婦的模樣,就像斗架的公雞。
秦玉格冷笑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于是,她胸有成竹地說:“各位老少爺們,請給我做個見證。現(xiàn)在,這幾位老人還在這里,問問她(他)們就知道有沒有這回事?!?br />
一直坐在門外的幾位老人,看到劉福桃上門鬧事就力氣不順,現(xiàn)在又聽到秦玉格讓做證,這個說:“這閨女忙得連飯都吃不上,哪有閑功夫扯皮!”那個說:“她來就罵人,人家的電話一直都在孩子手里拿著打游戲,只顧忙著做生意,就沒有功夫打電話,她是瞎話包?!绷韨€說:“我要是有像她這樣的閨女,早把她按在尿盆里浸死了!閨女甭理她,安心做你的生意?!?br />
劉福桃聽到幾位老人對她的指責(zé)和周圍人對她不停的嘲笑怒罵,顏面盡失,惱羞成怒地跑到秦玉格面前,揮手一巴掌甩在臉上,口里不停地罵:“你以為叫了幾個蝦兵蟹將來助陣,姑奶奶就怕了不成!識相了,就把錢趕快還了。要不然,讓你生意也做不成?!鼻赜窀駸o端受辱,早已就想拿命上。她顧不得屋里哇哇大哭的兒子,使出全力把劉福桃夯翻在地,喘著氣說:“你兄弟借你的錢你找他要去,我能在你手里借出錢?每次你讓你兄弟到你家回去后,不論青紅皂白張口就罵,抬手就打,把我娘家人老少罵個遍,甚至跑到俺家,不顧我那正在生病的老娘,把手搗在她臉上。”
躺在地上的劉福桃一骨碌爬起來雙手叉腰道:“活該,誰讓你嫁給我兄弟。還是打得輕!換是我,早把你打得躺在床上不會動?,F(xiàn)在有兩條路:一是你有錢還錢,沒錢拿商店頂一部分;二是要么把房子給騰開,房錢頂你十來年的房租,剩余的部分限你一個月內(nèi)還清?!?br />
“啥呀?你要臉不要臉,當(dāng)初我們接房子鑰匙的時候,你推三阻四的,今天要這明天要那,別人都裝修完了,你還不給鑰匙。不得以,到年終給你送了個餐桌,你才把鑰匙給了。接鑰匙時,俺家是少你一分也不行,就連房產(chǎn)證的錢都是你問我要的。至于廠里的股份,我在娘家借的也有。你兄弟去借錢,分紅歸你名下你再借,給你付利息都不行?,F(xiàn)在,股份雖然有人接,可是錢一分都沒到手。我拿啥給你,你是三天一大鬧,兩天一小鬧,你操心奪我的商店不是三天兩后晌了。”
若說劉福桃剛才無地自容,現(xiàn)在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秦玉格在大庭廣眾之下揭了她的短,又聽周圍的人不停的謾罵、嘲笑她,瞬間她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趁秦玉格不防,她撲上前揪住頭發(fā)就打。秦玉格頭發(fā)被揪,抬不起頭,雙手亂舞,情急之下,用腳狠狠地照著劉福桃的腳跺了兩下。劉福桃腳疼松手。秦玉格回手一拳打在她身上,兩人正打得不可開交,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110來啦!”二人才松開手。
劉景按照劉福桃說的時間,和母親楊青一塊朝秦玉格的商店趕。趕到時,看熱鬧的人群已把店前圍得水泄不通,二人惦著腳也看不見,只好跑過來跑過去,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在屋正看電視的劉寶輝,全然不知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他正看到熱鬧處,忽然接到電話說,你姐和你媳婦在店里打架,再不來就出人命了。劉寶輝吃了一驚,披上衣服,電視都來不及關(guān),就匆匆忙忙往店里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