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
　　 丁旺
　　 我1980年元月結婚，到了1983年還沒孩子。這年底，晚一年結婚的弟弟都有了孩子。妻子和我一見面，就不停的嘮叨。我在50里地之外的單位上班，每月休假4天，回家就是干不完的莊稼活，很少考慮過這事兒。
　　 雖然在當地及省城的醫(yī)院我們夫妻都做過多次檢查，妻子也吃過不少藥，但總不能懷孕。父母意見讓我們抱養(yǎng)一個孩子。我在報紙上也看到：如果夫婦雙方生理均正常，可先抱養(yǎng)個孩子。當女方不再沉溺于為無法懷孕而焦慮、煩惱的時候，生理便會慢慢正常。
　　 這時與我一起上班的一位同志托另一同志告訴我，他想把自己剛生下的第二胎女兒送我抱養(yǎng)。在此問題上，我有一觀點：抱養(yǎng)孩子前，必須對孩子的父母或前邊孩子有所了解。孩子必須健康、智力正常。同時考慮到以后自己還會生孩子，最好抱養(yǎng)女孩。一天晚上我們去了幾個人抱孩子，誰料主人臨時變卦，不愿讓人抱養(yǎng)，此事便暫時放下。我回了單位上班。
　　 沒過幾天，妻子捎話，附近有人在路邊撿了個女孩，已經一個多月，看我們是否愿意收養(yǎng)。我當即表示：不知底細的孩子，絕不能要。為此妻子在家大哭大鬧了幾天，她太需要個孩子了……
　　 不久我的小學同學捎話于我，她丈夫的弟弟剛生了二胎女孩，想送人，問我是否愿要。一天中午，我和妻子去同學家。同學剛分家另過，住在原生產隊的飼養(yǎng)室里。我們簡單交談了一下有關情況后，我讓同學領來了她弟弟的大女兒。小女孩有二、三歲，胖胖白白的，問話一般都能流利回答。我的標準是：長相可以一般，智力必須正常。假如姐姐正常，從遺傳學角度講，妹妹也應該正常。臨走，我向同學表示：同意要這個孩子！
　　 當天晚上，我和弟弟騎兩輛自行車，分別馱著母親和舅媽，把孩子抱回家。
　　 這天孩子剛出生11天，笑臉、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小腳像個餃子一般大，很可愛。不知啥原因，孩子當天晚上哭了很長時間不睡覺。怕她餓了，妻子把羊奶燒熟放在院子涼著，方便及時喂食。已經是五月中旬，天氣慢慢變熱了。
　　 從此我們有了女兒，女兒也加入我們家庭。夏日里，一到晚上蚊子特別多。家里沒蚊帳，本來特怕蚊子、腦子簡單的妻子竟說了一句今生最富愛心的一句話：“蚊子叮我都沒啥，可別叮我的孩子！”
　　 為給女兒取名，我和單位一名愛好文學的同事，研究、推敲多日，定下來“王萌”?！懊取弊置嬉馑紴椤爸参锏难俊！庇腥藛栁疑兑馑迹冶阍诮忉屪置嬉馑纪?，加上一句“孕育著強大生命力。”
　　 女兒四個月大，就開始吃餅干。看著孩子能吃餅干了，全家人都高興：“我們孩子自己能吃食物了！”
　　 一歲左右，女兒不大會走，妻子忙時，就給一塊吃的，她就乖乖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地吃，一點不纏人。
　　 我從來不信任何迷信?？墒沁@回“抱養(yǎng)個孩子，慢慢就會懷孕?！钡牡览碓谄拮由砩系玫綉?。1983年下半年，妻子就懷孕了。挺著肚子，抱著慢慢長大的女兒，心里說不出的高興。
　　 1984年5月中旬，家里緊急打電話，讓我趕快回家，妻子流產了?？h局吉普車正好在我們所，給局長打過招呼，立即趕到家鄉(xiāng)地段醫(yī)院。弟弟、弟媳、堂弟好幾個家里人都在醫(yī)院。一見面，我就問：“女兒誰管著？”他們（她）回答，在家奶奶看著。我這才放心。醫(yī)生說流產的是個女孩，生下來是死胎。并診斷妻子貧血嚴重、心臟也不好讓病人趕快轉院。我迅速拉上妻子到縣醫(yī)院，經檢查無大礙，虛驚一場，又送回家。
　　 我這時就想：妻子說過女兒在懷里小腳亂蹬，流產的死胎孩子與女兒腳蹬是否有關？可是女兒腳能有多大勁呢。很可能與她有段時間情緒不好連續(xù)失眠有關。
　　 女兒稍大，農閑時妻子就帶女兒到我單位住段時間。吃完飯，她就說：“伯伯要煙?！贝笕诉f給他兩根煙，她便去了所長和一名同志辦公室，人家給她一點瓜子或糖果，就邁著小腳高高興興回來了。每天如此。后來有次拿著煙去了，又哭著回來了。原來人家沒有了好吃的給她，不高興了才哭的。喂大的孩子貪吃。
　　 春天，我們三口在閻良照了張照片。照片拍的特別好，我穿著剛發(fā)的制服，戴著大檐帽，女兒坐在中間，戴著毛線帽。以后我還把照片沖洗多次。
　　 女兒一點點懂事了。一次我們三口在一起，我和妻子單獨說了會話，沒顧上理她，女兒突然哭了起來，我們還不知道咋回事，仔細分析原來大人光顧著說話，沒注意冷落了孩子。
　　 女兒長得漂亮，皮膚白凈、圓圓的臉龐、雙眼皮、身材勻稱、聲音甜美。難怪同樣也抱養(yǎng)女兒的單位炊事員不無嫉妒地說：“你真有福氣，女兒就是漂亮！”
　　 有年春節(jié)，我和妻子帶她去妹妹家，中午妹妹給女兒和侄子每人發(fā)了塊糕點，女兒吃的很快，幾口就完了。一看比她大三個月的堂哥還沒吃一口，趁他沒注意，一把搶了過來，等侄子轉過身，她已填送進嘴里。在場人都忍俊不禁。
　　 有年端午節(jié)，姐姐姐夫來家。菜剛端上來，侄子把一盤菜拉到自己跟前：“這菜是我的！”女兒一看，馬上拉近一盤：“這盤是我的！”姐夫說：“看你把孩子貫成啥了？”我隨口說了句：“我還指望她長大養(yǎng)我呢！”
　　 1986年，我有了兒子。妻子在家?guī)鹤?，我就經常把女兒帶到單位?br />　　 有時我下鄉(xiāng)去，就把女兒放到朋友家，讓她和朋友小她兩歲的兒子一起玩。她回家后給母親說：他大娘給自己兒子兩塊水果糖，只給了她一塊，今后不去大娘家了。女兒的想法我是通過妻子知道的。不久，我下鄉(xiāng)時再次把她放在那位朋友家，她哭著不愿待，我哄她說：“你呆在大娘家，爸爸一會就回來了。一個多小時后，我去接她，朋友老婆說“你走后，你女兒一直站著哭，連一下都沒坐?！迸畠憾c事了！也有自尊心。
　　 有次下鄉(xiāng)我把她放在另一位朋友家，朋友老婆讓她跟著自己的兒子去幼兒園。放學后，他兒子反映，老師要離開教室一會兒，告訴同學們乖乖待著，不要搗亂。老師剛回到教室，女兒馬上向老師反映；“剛才那個孩子上桌子了?！迸笥牙掀耪f：“你們孩子在農村，還一點都不怕人！”
　　 1986年底，我和退休的老局長去省局辦事。一位處長留我們吃飯，處長家凳子少不夠坐。女兒不管這些，大人還沒坐，她先坐個凳子，我批評說：“大人還沒坐，你怎么先坐下了？”這一說惹得女兒生氣了。一直站著不吃飯。直到我們快吃完要去咸陽時，才哄好吃飯。
　　 為了增加女兒的記憶力與閱讀興趣，我買了一套《365夜兒歌》，每天晚上給女兒教。直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其中一些兒歌。如：
　　 雪花冰花臘梅花，
　　 喜鵲飛來叫喳喳，
　　 叫弟弟，叫妹妹
　　 都是爸媽的好寶貝，
　　 過了新年長一歲。
　　 我家住在農村，離學校只有幾百米，女兒該上學了，很是聽話，早晨大人一叫立刻起床，不哭不鬧，跟著小朋友一起，蹦蹦跳跳地上學去了。放學后，自動放好小桌，先完成作業(yè)再去玩耍。這一點一直保持到底，兒子上學后也是如此。兩個孩子從小學到初中，家人沒接送過一次。
　　 我遇到外出機會，就給女兒買漂亮的衣裙。六七歲以后女兒穿著好看的衣服，出落得更是乖巧得人愛，經?？吹剿裰徊实w來飛去。
　　 我如在家，女兒上學走時，我對她說：“親親爸爸再走！”她很快跑到我跟前，親一下。頓時我心里洋溢著滿足與幸福感。
　　 1990年，我在家鄉(xiāng)所在地的單位工作，有個星期天，兩個孩子都去了單位。我領著女兒和兒子，一邊一個，走在街道上。女兒長得白凈、苗條；兒子皮膚稍黑、個高健壯；那一刻我心里非常愜意：我也有雙兒女，知足了！這一刻的心情一直銘刻在我的記憶里。
　　 女兒上初中后，騎著一輛加重永久自行車，人小車子大，馱著被褥到離家七、八里外的地方讀書。一次放假前，她帶著被子回家，被角快掉到地上了。她媽問：“你怎么不綁好？”她說：“我不會綁?！彼龐屨f：“你找個男同學幫幫忙?！彼齾s說：“你不是不讓我和男同學接觸嗎?！焙⒆訂渭兊每蓯?。她媽說；“男女同學正常的接觸怕啥！”
　　 我們鄉(xiāng)中學沒有學生宿舍，孩子們就近在村民家找住處，女兒住在我的一位表兄家，距學校2里地，每天早晨到校，晚上回住處。吃的是干糧，那時拿錢也買不到吃的，一周家里發(fā)給孩子2元零用錢。就這樣艱苦的生活，女兒沒有過一句抱怨話。
　　 她在初中期間發(fā)生的一件事，簡直讓人匪夷所思。有次回家，學校要收啥費用，我給了她25元錢。到校后，錢在宿舍放著，離開了一會，再回來取就不見了。一位同學說是剛來過一位曾經一塊住過，有偷竊行為的女孩，女兒就去找這位女孩，她拒不承認。女兒讓她把自己身上東西掏出來，掏出后果然有5元一張的5張共25元錢。他謊稱是自己父親給的。女兒就把她就叫到學校保安室。保安一問，單憑兩人口說無憑，讓她們各自叫來家長證實。那位女孩一看不好，慌忙把我女兒叫到外面，說：“不用叫我爸爸，錢我給你！”
　　 女兒個子不高，不算小巧玲瓏，但也差不了多少。性格比較文氣、屬從不說耝話的那種秀氣女生，她哪來那么大勇氣，敢把懷疑有偷盜行為女生叫到保安室，并且還找回了失竊錢款。讓我這個當爸的刮目相看。
　　 我們家一貫家風良好，幾代人在全村有著很好的口碑。有次女兒、兒子提著籠到地里給羊割草，快到家時，本村一位中年人追到門口，在籠里搜查了一遍，什么也沒搜出來就走了。兩個孩子都嚇哭了。母親回來一聽說，馬上趕到那位村民家。原來他家的蘋果園經常被盜，就懷疑我家孩子。我母親嚴厲告訴他：“我們家孩子從沒有小偷小摸習慣，我敢斷定她（他）不會偷你家蘋果，你懷疑錯人了！”
　　 女兒初中畢業(yè)那年，兒子小學畢業(yè)。鄰村大學生放假在家舉辦英語培訓班。我讓兒子參加，他說什么也不愿去，他從小就沒離開過家，問有啥理由，回答沒理由。我堅決要求去，爺爺奶奶幫忙說話也沒起作用，只能去了。剛學兩天，回到家就和姐姐說起了英語，一下子對英語產生濃厚興趣。后來兒子在高中、大學都是英語科代表。與姐姐引導幫助有重要作用。
　　 女兒高中是在距家4里地的學校上的，條件好了一些，從家?guī)ЪZ食交灶房，在學生伙房統(tǒng)一用餐。
　　 每次回家，我老問學習情況。她就說某某同學數學好，某某同學語文好，她這些課目不如人家。時間長了，我就形成印象，她那幾位同學學習好。2001年高考后，成績一公布，平時她說的學習好的幾位同學根本沒她成績好。我忽然明白了：她對自己學習狀況評價有失客觀，是缺乏自信的表現(xiàn)。
　　 最后女兒被一所大專學校錄取?？伤龑︿浫W校不滿意，堅持要求重讀，關在臥室哭的昏天昏地。我說，對大專不滿意，還可以專升本，只要你愿意繼續(xù)學習就有機會。費盡口舌，最后終于被說服。上學后，還比較順利，學習也安心。我給女兒定了一條紀律：上學期間不許談戀愛。她也自覺遵守。
　　 學校不遠，就在西安附近，我先后去過7次，女兒在校學習專心，我和家人也放心。
　　 非典期間，女兒打了幾次電話，帶著哭腔，說是為防非典，不準學生出大門，已經幾十天了，急的不得了。于是，我叫了輛車，買了幾袋子小食品，到學校領她出來去西安市吃了頓飯，她情緒平復許多。
　　 還有一回，她說同宿舍一位西安籍的同學，長得人高馬大，處處與她過不去。她發(fā)好吃的光發(fā)給其他4位舍友，單單不發(fā)我女兒。下次再去學校時，我給女兒買了好多食品，并叮囑：你就專門發(fā)給那位同學吃！從此與那位同學關系徹底好轉。
　　 女兒從小養(yǎng)成生活節(jié)儉習慣，絕不大手大腳。剛上大學那年春節(jié)前。我和妻子領著女兒、兒子到縣上買過年衣物。兒子要條牛仔褲，女兒要雙皮鞋。在市場買時，女兒照看自行車。給兒子買褲子，一看一條牛仔褲才十幾元，就想也給女兒也買一條，可叫不過來。她說：你們給弟弟買，我要雙鞋就行了。兒子也同樣，只要褲子。懂事的孩子知道我們6口之家，就我一人掙錢，日子也不寬裕。
　　 以后女兒畢業(yè)，到一家工廠子校應聘合格，走上教師崗位。2008年結婚，已經是兩個兒子的媽媽。她和女婿公公婆婆關系融洽，一家人和和睦睦，孩子健康活潑，其樂融融。
　　 每次女兒、女婿領孩子來家，大人還沒進門，兩個小外孫像兩只小豹子，風一般沖進門來。進門就喊：“姥爺姥姥，可想你們了！”。見面就親我和他姥姥，氣氛很感人。難怪鄰居熟人都說，“你女兒到你們家享了福，”我說：“女兒也為我們家?guī)須g樂和希望?！蔽覀兠镒⒍ㄊ且患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