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友誼不再只因差距(隨筆)
芬和妍是初中到技校時最好的朋友,一路成長有爭吵有磕絆有歡愉,但從未斷過友誼的長線。然而在工作數(shù)年之后兩人出現(xiàn)了裂痕。多年的友誼就這樣結束了,結束的有點倉促,結束的有點可惜!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事實,卻再也無法挽回這持續(xù)了將近半生的友誼。
芬是山溝溝里出來的金鳳凰,漂亮活潑,雖然家境貧寒,但卻有著白里透紅的臉蛋,豐滿壯實的身材,自帶土氣卻充滿了活力;妍是小城鎮(zhèn)長大的姑娘,羞澀秀美,白凈善良的臉上,一雙微笑的眼清澈純凈,中等身型有種清爽的美。兩人年紀差不多,妍大芬半歲,就理所當然成了姐。初中時由于芬離家遠,妍就把芬?guī)У阶约杭依镒≈?,給她省了住校的錢。妍的父母善良識大體,對待芬就和自己孩子一樣,吃住都和妍一樣。芬也懂事,從家里拿來小米粗糧算是交一份自己的伙食。倆人便在一起早讀一起熄燈中成長。
初中三年一晃就過去了,妍和芬都考上了省城的一所技工學校,又同時在一個班級,從此三年的技校生活兩人更是好的如同一個人。由于年紀小加之家里管教嚴格,妍一直放不開自己,縱有男生喜歡,妍也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樣子,一心撲在學習上;而芬卻不同,由于自身條件優(yōu)越,追求者大有人在,男朋友換了好幾位,最終都被芬給“蹬”了。后來一個外校的學生在一次學校組織的活動中偶然的認識了芬,兩人很快墜入愛河。那時候的芬才十八歲,對方的帥氣吸引了她,她不顧好友妍的勸說義無反顧的和那個男孩住在一起。后來面臨分配工作,男孩家是外省城里的,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最終男孩拗不過父母而提出分手,芬痛苦欲絕,更要命的是這時候的芬已經(jīng)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還有一年就畢業(yè)了,咋辦?在權衡利弊之后,妍陪著芬去了趟外縣,找到在縣醫(yī)院工作的姨媽。在妍姨媽的陪同關照下,芬順利的做了流產(chǎn)手術。
時間匆匆,一晃就到畢業(yè)季了。三年時間在一夜間各奔東西。畢業(yè)后正趕上基層大量招人,兩姐妹又同時被分在基層,成了鎮(zhèn)上同一家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職工,芬有點不甘心,一心想去城里上班,可是她們都沒有門路,只能服從分配了。在基層工作不到半年時間,芬便被鄉(xiāng)長的兒子看上了,鄉(xiāng)長兒子是大學畢業(yè)生,家境殷實,在縣上工作幾年了,由于父親是鄉(xiāng)政府領導,所以他父母都在鄉(xiāng)鎮(zhèn)居住。禮拜天回家來偶然見到芬便一見傾心,從此芬的人生轉變了,不久就轟轟烈烈的嫁給了鄉(xiāng)長兒子。結婚不到半年被婆婆家送去讀了大學,畢業(yè)后從工人搖身變成一名縣政府機關的干部。而妍卻在畢業(yè)后被家人安排認識了一名政府機關的小職員,在大人們的撮合下草草結婚,由于男方家里貧窮,并沒有排場的婚禮,只是簡單的舉行了儀式,雖然他自己是大專生但沒有后臺,一切只靠自己努力,所以妍并沒有要求他什么,反而把父母給的嫁妝錢給置辦了家具。
轉眼之間兩姐妹都有了孩子,芬生的龍鳳胎,一兒一女,這在計劃生育極其嚴格的年代,真是幸運極了,婆家從此將她捧上了天。妍卻沒那么好命,生了個閨女,幾乎被婆家打入冷宮。從此后兩人的命運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芬享受著生活帶給她的一次又一次的驚喜,在單位靠著婆家的關系一步步走向更高臺階,并成為單位為數(shù)不多的最年輕副科級干部,迅速升為單位的紅人。一雙兒女更是乖巧懂事。妍有點可憐,婆家因為她生的是女兒,從此對她冷眉冷眼,更可恨的是老公一切聽從婆婆的話,對她看不順眼,要么冷臉要么辱罵,妍委屈的時候跑去娘家想對母親說說,可是看到瘦弱的母親和因為意外斷了一條腿的父親,妍把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就這樣一個人承受著所有的痛苦。直到有一天的休息日,約了芬一起在外吃飯,一塊兒聊天才把自己一肚子苦水給倒出來了??墒呛孟駴]有得到芬的同情,只是芬說話比較圓潤,說妍不會來事,太軟弱,不應該讓老公都欺負。妍無語,抬頭看芬在她面前霸氣側漏,還有那張生動的臉上一副怪怪的表情,妍心里有種莫名的傷感。飯后一起在縣城的公園里走了走,芬一路說著自己的能力,認為在辦公室沒幾個人能比的上她,還說自己如何讓老公服服帖帖,婆婆屁顛屁顛的巴結她,時不時來一句:“妍,你咋這么笨,連個男人都收拾不了?”這讓妍心里很不是滋味。
時間如水不停的流動,在九十年代中期,一股濃濃的下海熱潮沖擊到這個落后的小縣城。人們開始躁動不安了,一小部分正式職工不安于現(xiàn)狀,開始偷偷下海,做起了生意,初嘗甜頭后,引的部分人開始跟風,隨之好多國企倒閉了,妍在單位也面臨著下崗危機。家里本來就拮據(jù),老公又好逸惡勞,不思進取,眼看著妍兩個月發(fā)不上工資,姑婆老公把生活中所有的不痛快都發(fā)泄在妍身上,開始惡言惡語的罵妍是“掃把星”,并出手毒打妍和孩子。屋漏偏逢連陰雨,娘家父親病重住院,弟妹都在外地工作,家里的重擔自然落在妍的身上,妍已經(jīng)無暇顧及自己的生活了。這時的芬卻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邊忙著走關系當辦公室主任,一邊入股親戚的公司賺大錢。人的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芬的一切都那么順利,最終迎來的是名利雙豐收。
時間在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給兩位好友拉開了距離。妍拼盡全力支撐著身上的重擔,把本身帶著的城市味道磨成了鄉(xiāng)村氣,芬輕輕松松的彈去骨子里的土氣,把原本還有幾分質樸的村姑氣硬生生地變成了城市市儈味。
妍的單位倒閉了,迫不得已去縣上個體戶超市打工。婆家開始竄綴老公鬧離婚,妍也不想過了,和父母說了,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堅決不同意,父親的面子和顧慮讓妍退宿了,離婚沒離成,老公在外開始偷情。芬成了縣上的名人,家里家外一把手,混得風生水起,原本的美貌加上錢裝扮起來的氣質,走在街上回頭率很高,單位里更是受寵。
一個禮拜日,芬和老公逛超市,看到了妍,寒暄幾句,妍似學生時代一樣想拉芬的手,芬下意識的縮手,同時臉上流露出來的厭惡令妍極不舒服。從此二人很少見面了。
社會在改革大潮中發(fā)生了巨大變化,隨著經(jīng)濟增長和交通的便利,小縣城的人逐步開始頻繁步入大城市生活了。生活富裕了人們開始追求質量和品味了,教育也開始重視了。這不,芬為一雙兒女也活動開了,花了一大筆錢調到市里工作,雖然不當主任了,但卻成了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妍還在小地方苦苦掙扎,為了照顧父母,為了養(yǎng)家糊口,忍氣吞聲任由老公胡來。
時鐘依然在滴答,偶爾算來芬和妍已經(jīng)人到中年了,十幾年的社會磨礪,曾今的單純已經(jīng)變?yōu)槌墒欤瑵M身的青春氣息已經(jīng)消失殆盡,剩下的便是歲月渡給她們各自的風韻。
妍還在為生活奔波勞碌,孩子大了她想買個大點的房子,可手頭有點緊張,貸款貸不起,思來想去還是借錢吧。她開始奔走于親朋好友中,親戚處借來的不夠首付,想來想去還是和芬開個口,雖然不在一個縣城,但是電話聯(lián)系還是有的;固然好幾年沒見面,也不至于斷了這么多年的感情吧。
妍決定去市里走一趟。心理打算好了,就提前給芬打了個電話,電話里芬只說了一句:“我最近很忙,行,你來吧!”然后就掛了電話,妍心里著急也沒多想,就急急忙忙出去買了家鄉(xiāng)特產(chǎn)給芬?guī)е?。收拾妥當,安排好家里,跑單位請了個假,趕緊買了車票起身了。
一路上妍心情爽朗,坐著車看窗外沿路風景,想著多年不見的姐妹,妍樂的嘴角露出甜美微笑。三個半小時到站了,妍還沉浸在甜蜜的回憶里。出了站城市的繁華耀眼,妍不知道怎么走,就給芬打了電話問公交路線。芬說了句:“你打出租來吧,我這會忙的很,沒時間接你!”妍無奈,看看手里那么沉的東西只好打車了,二十幾元的出租費妍有點心疼。
終于到芬家里了,開門的是個六十多歲的阿姨,自我介紹說是芬的遠方親戚也是保姆。房子好大,四室兩廳兩衛(wèi),整體風格豪華不落俗,真皮沙發(fā)舒適大氣,掛壁電視如電影小屏幕般大,客廳一角一只青花瓷瓶高大上的立著,透出主人家的富貴。保姆熱情泡茶招呼,妍問了一句:“芬快下班了吧!”保姆說馬上就到點了。話音才落,門鈴就響了。芬回來了,一進門淡淡的說一句:“你來了!”換掉高跟鞋,落座后看看妍杯子里的茶水,沉著臉對保姆道:“泡的什么茶?”保姆不語,隨手換了茶水,可妍喝著明顯不如開始的好喝。
芬看著妍,笑瞇瞇的說:“你看看你,出門也不知道給自己買身好衣服”。
妍也笑著說:“我這是才買的衣服,挺好呀!”
芬的嘴角微微上揚,跑去臥室拿來一件半舊的外套,讓妍換上,說這雖然舊了,比你身上的好,我這品牌服裝。說著強行給妍換上,然后打了幾個電話,扭頭對妍說馬上天黑了,一會出去吃飯吧!
華燈初上時分,芬開著幾十萬的奧迪,帶妍走進一家中檔餐廳,進入包間有五六個中年婦女,都珠光寶氣,濃妝艷抹,看到芬都站起來打招呼,芬向她們介紹,說妍是她初中同學,又對妍說,這幾位是她的好友。妍臉有點紅,芬怪怪的看了看妍,招呼大家坐著,說讓服務員上菜。一桌子菜好像也沒多高級,很少進館子的妍見過這些菜,和同事一起也吃過那么幾次,所以多少知道點。大伙一邊吃一邊說,不知道怎么就說到了衣服。
有個女的對妍說:“你這衣服幾年前特流行,我也有一件,現(xiàn)在都舍不得扔”。
芬聽到了,接口說:“這我的舊衣服,送同學穿了,她還買不起這個牌子!”
妍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斜眼看了一眼芬,只見她滿臉堆笑,略帶戲虐的看著自己,然后扭頭和其他人說的熱火朝天,別人也都盡力討好著芬,沒人理會妍,好似妍此時不存在一般。
這一頓飯,妍吃的很不爽,說不出來的難受。芬卻滿面春風,談笑自如。
回家的路上芬開著車,一言不發(fā),妍幾次想說話,側臉看看芬一臉的淡漠,又有幾分專注前方的樣子,妍把話咽了回去。到了芬家里,保姆回她閨女家了,芬的老公出差還未回來,孩子一直住校,芬安排妍住在算是書房的小屋子了,把那個長沙發(fā)拉開就變成了一個單人床。聽芬說保姆有時候在這里睡覺,大部分時間保姆回她閨女家住的。鋪好床,客廳說了一回話,妍才知道芬老公已經(jīng)成單位一把手了,芬繼續(xù)在親戚家公司入股賺大錢,上班的那點工資只是零花。
芬知道妍買房子沒錢,不冷不熱的說:“你那幾年干嘛不找關系調個工作,或者搞個個體賺錢?那樣的老公讓我一腳就踹了,你活該!”妍欲哭無淚。芬接著說:“人啊,這個聰明的頭腦很重要!”
妍有點不快,恨恨的說了一句:“誰比誰也笨不到哪去,只是運氣碰的好不好而已?!?br />
芬輕蔑的笑著,隨手從保險柜里拿出一萬給妍,并說:“最近把錢都投進公司了,就只剩下這點了,卡里也沒余款,你先湊個數(shù)吧”。妍無奈接了錢,說:“我給你打個欠條吧!”芬不語,表情復雜的看著妍,妍從小包里拿出紙筆,刷刷幾下寫好欠條,讓芬收了!再無話說,二人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妍要走了,芬送到車站。來時大包小包,走時空手而回。
到家后妍又和原單位的幾位同事開口,老同事們二話不說湊了六七萬幫著把首付給付了。從此妍咬緊牙關開始還債,兩年后妍住上了新房子。所有債務都已還清,親戚同事都說妍不容易,唯有芬說:“一萬塊你借了兩年,換別人我得要利息,誰讓咱從小好姐妹呀!”這話芬說的輕松,妍聽著傷心。
從此兩姐妹在無聯(lián)系,各過各的日子,直到孩子考上大學都沒有互相報喜訊。再后來妍從別人口中聽說芬的身份迫使她退出了親戚的公司股份,豪車也賣了,沒有過去那么講究了,人也開始低調了。妍聽后并不覺得開心,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在也找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