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收獲】漠漠云生(散文)
云為塵世說起一個有關(guān)純白的詞,夢回那些細散的白云,從頭頂升起,我不能承受它的每一次純潔,吐露過多的歲月。我虔誠祈禱,云一再保持朦朧,像我曾到過的日出時分,讓我可以嘗試在悄然中褪了色,時刻提醒我只是云的一個分子,倘若蒸發(fā),我便寸步難行。
——題記
云,是一種心境,也是一種言語。談起云,在我看來它是具有肉體與靈魂的雙重性,盡管捉摸不透的天氣給它一種靈魂與肉體分離的生活方式,但它依舊享受情感自由釋放的感覺。與此同時,人的一生有時是一種無比沉重的旅程,而云是一道風景,作為生命的依托,云讓人變得簡單,也讓人收獲最真實的本心。
我喜歡閑暇時體會那種“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的情趣,我也會在空中找尋一片最像自己的云,它的形狀很小,表面很淡白,似塵似霧般來回漫游。在這時,世界如同一個沉默的旁觀者,我的一言一行都仿佛與世界無關(guān)。這種想法里,我淺藏自己的故事于平淡之中,我會看看路邊的樹木,地上的花和草,時常在不經(jīng)意間保持緘默。偶爾會有風吹起額頭的幾根發(fā)絲,我會細讀起有關(guān)云的詩句,譬如黃庭堅的“我欲穿花尋路,直入白云深處,浩氣展虹霓”,還有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等,如流水般平靜,成為生活必不可少的點綴。
云帶給我的感受,是一個溫暖的陪伴。我時刻懷揣著這種善假于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卓絕,在選擇回憶很多事物時候充滿了一種聯(lián)想。童年時,我想云是一種渴望的夢,最好是像風箏一樣,那根若即若離的線被我牢牢地攥在手里。我會習慣于自己在田野上自由奔跑的背影,讓時間在腳下開始生根,周而復始且滋生蔓延。
兒時的光陰,駐足在云層底下,耕地的牛,戴著草帽的人們,白天與黑夜的交替,山與水,一切都是慢的。那是一個處于贛湘邊遙遠偏僻的小鄉(xiāng)村,綠意盎然。我和一群奔跑的孩子沉浸在歡悅中,往那片綠地花開深處閱盡芳華。面對未知的高山荊棘,無疑是好奇心的驅(qū)使,讓自己年少多了一個探險者的角色。那時,蔥郁的樹木遮蔽著人們經(jīng)常走過的幽徑,高高地生長著,而透過縫隙間還是可以看見斑駁的陽光。每次我都會看著陽光下的灰塵折射所散發(fā)而出晶瑩的光,似寶石,似珍珠。我擺弄自己的手指,做出一個望遠鏡的模樣,迎著陽光直上到蒼穹之頂,總會有云飄進我的射線,它們奇形怪狀,厚薄不一,而陽光特殊的熱將白云催生得更加明亮。
在稚嫩的夢境中,山的另一端,我習慣于從平凡的生活尋找它,想讓童年的生活變得不那么乏味。天馬行空的我套上裝束,用自己流淌熱汗的肉體,彼此相擁一座山的距離。我喜歡視野里那些低矮的草木,每一個生命都有屬于自身的寧靜和蓬勃,讓我感覺像是一朵云悄悄開出另一朵云。這樣觀察的時候,我握了握手心的汗,有時,我也為天空祈禱,想給它一個完整的柔軟的懷抱。一陣疲憊過后,氣喘吁吁的自己總是會靠著大山背坐,然后抬起頭看著云,心就會變得很開闊。此刻,透亮的云層都在大自然之中完美地融合一體。我靜靜地觀望,目光所及之處有和煦的風,有裊裊升起的炊煙,也有遠處山腳下的一汪平靜的湖水,讓人邂逅那些不經(jīng)意的美麗。
這抹在時光深處的記憶,總是可以采擷一縷沁人心脾的芬芳。人在云的那種慢節(jié)奏中,學會成長也是一節(jié)必修的課程。隨著年齡的增長,云在我眼里似乎也慢慢地如同一位慈祥的老人,它有了年久的深沉韻味。在微光破曉時分,在張揚的青春那年,最讓人心動的便是遇見,從而成為生命中美麗的意外,而云在我提筆書箋時如詩般真實存在。
春去秋來,冬暖夏涼,用筆記錄有關(guān)云的那些年,等風,也等天亮。我一直相信云還原了一個境界,會有微光灑落,而其中必定是有顏色的。當我選擇踏上行囊準備外出時,故地的風光仍然飄散著熟悉的離別之感。人們口中說起的云,有著不一樣的影子。曾以為那些夢與遠方的話語會在時間的沖刷之后減弱,但是每當我做起關(guān)于童年的夢時,我不禁地站在風中冥想起轉(zhuǎn)角的模糊,以及想起腳下我曾產(chǎn)生過的幻覺。于是,我開始學著留戀,開始小心翼翼地數(shù)著那一根根觸動的弦。
步入大學的歲月,我的憂慮與迷茫,在夜間總會充斥頭腦。我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將云寫入我的詩中,不像用眼睛去觀察天邊的云,寫詩時的我多了一份對云的想象和自由。靈魂所理解的事物,讓我久久地在南風的拂動下,感受燈光已經(jīng)模糊。明月浮光,我開始不慌不忙地寫道:“有一些云我至今保留著,比月亮更值得珍貴,它們沒被任何打擾,它們依然浮現(xiàn)在生命里,一再純白、輕薄、柔和,一再銘記于心?!笔堑?,云在很多時候不僅僅是情感的化身,它似乎是一種永久的夢,在我的心間生根發(fā)芽。我會在接到母親的電話時變得幼稚,說起母親是我內(nèi)心的一片云。我也會在學習之中變得認真,告訴厚積薄發(fā)的自己會是一片為夢努力的云。而夜冷寂在思緒里的一片故事中,在沒有記起這些感動的時刻,我總會握著筆尖遲遲不肯下筆。
渡心最難的是自渡。那個時候,我愛上了爬山,其實是為了重拾在山頂看云的那種感覺。每周六,我都會準時去到那座山,山不高,但抵達山頂?shù)臅r間大概要一個小時的時間。如今,自己不像兒時的那種淘氣,爬山的裝備都比較齊全,也是會提前搜索好路線??匆娦腥苏J真地抓牢鎖鏈,無時無刻都好像背著一根骨頭前行,我把危險比喻成這般,我卻始終不能說出口中的言語。確實,爬山是一個力氣活。爬山途中的樹木都被人工修剪過,路旁的周圍有很多花草,沿著水泥雜石堆砌的地板一路往上,就可以看見山頂?shù)氖?br />
山頂上,被群山環(huán)繞的城市,白云時不時地在高樓大廈間穿梭,可能此刻更多的是這種視野被占據(jù)的感覺。不像兒時雙眼所見的風光都是屬于大自然的模樣,一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豁然會在心底油然而生。我看著城市天空的白云,若有所思的開始把雙手做成兒時的樣子,那是更大的一副望遠鏡,有點粗糙,也有點痕跡。汗水從額頭往下流,濕了眼睛,咸咸的,像云留下的印記。
這是個極晴的天空,云在空中顯得從容與悠閑,慢慢地走著,在太陽周圍繚繞成一片。旁邊有一個女孩拿著手機拍照,她驚喜地說:“爸爸,這朵云像不像小綿羊!”童真的氣息從我的臉頰撲面而來,站在女孩身邊的是一個中年男子。面對女孩的疑問,他一臉欣慰與自豪,站在她背后,拉著女孩的手對著那片云拍照說:“寶貝,真聰明!”我感受到云帶給他們的溫情,感受到父女之間心中深藏的默契與依戀。這一幕讓我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對著父親固執(zhí)地說起把白白的棉花糖叫做白云。
我一個人靠石坐著,好長時間沒有沉下心來觀看一片云,已經(jīng)無法用言語表達內(nèi)心的情愫。城市的天空沒有遺忘每一片云,白云獨立行走于塵世,它的足跡堅定著希望,高高掛在空中。我沒有說,我喜歡所有的事物,隔著光陰的云,不偏不倚,透過塵世的風,不卑不亢。我?guī)е┰S憧憬,渴求陽光最深處的那一朵白云,早早地為我敞開。以及在感懷歲月蹉跎時,它會呼喚我的姓名。
于是,我選擇掬一朵云,喧囂處靜幽。我注視著云,一只藏在眼睛里的幺蛾子,光輝懸掛在我的眼角,我想它每一天只飛往一個地方,帶走這一片叢林,而我沒有片刻不在想起自己和云的秘密。在追求肉體與靈魂的時候,我學著自我安慰般說起類似于心靈雞湯的話語。
其實這也是一種事實,我確信白云深處,每個人在不同的階段都會有不一樣的煩惱,喜怒與否,卻仍然還要活著。所以,禁閉的憂傷,讓我加深對云的理解,也懂得在表面與深層中明晰自己是一種智慧。忽然之間,陽光慢慢靠近,倔強的我,對云若即若離。我抬起頭看了看,云和天,樹和光,細碎的光芒從頭頂升起。漠漠云生,直面成長無法躲避的回憶,由心生起的波瀾,把封鎖的種種過往釋放。我看到如此明亮的一抹白色,從容豁達地打動了我,沾滿了我的衣襟。
一如從前,我站在它的面前,心里升起的暖陽,我以一種姿態(tài)去沉思且如數(shù)拾起。那一刻,那片熟知的云,又回到了心房,它一臉羞澀、微笑,在我的心里有著無盡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