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草地(散文·家園)
我喜歡草地,這種喜歡不是一種簡單的喜歡,而是深入骨髓的一種喜歡。每當(dāng)看到一片草地,就有一種莫名的欣喜,煩亂的心很快就會平靜下來。
喜歡草地,是從兒時(shí)開始的。那時(shí)候,家住礦山的我,喜歡爬山,父親工作的礦山周圍群山環(huán)繞,但基本上都是光禿禿的山,樹木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被砍光了。屋后的那座山也沒有樹,山坡巖石裸露,巖石與巖石之間長著荊棘和藤蔓,而山頂則是一片草地,草地上沒有樹,也沒有怪石和荊棘,只有成片的青草。
爬到山頂,那成片的青翠的草,一下子就讓我來了精神,我就像兔子一樣,在酥軟的草地上跳來跳去,高興時(shí)還會翻著跟頭。有時(shí),也會趴在草地上,面對著青青的小草,聆聽小草的呼吸,感受小草的清香。有時(shí),玩累了,就躺在草地上,將頭枕在草地上,仰望著天空。那時(shí)的天空是空曠的,是深邃的,湛藍(lán)湛藍(lán)的,很是讓人浮想翩翩。不像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有時(shí),湛藍(lán)的天空會飄來一朵朵的白云,云朵不斷變幻著,像是有位畫家在天空的畫布上畫畫似的,一會兒畫出奔騰的馬,一會兒繪出怒吼的獅子,一會兒又變成了大鵬的羽翅……望著望著,便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而今生活在大都市里的我,想要像孩提時(shí)那樣親近草地,似乎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奢侈。十多年前,因?yàn)楣ぷ骱蛺矍榈木壒?,選擇定居在大都市,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定居的小區(qū),綠色滿眼,環(huán)境優(yōu)美,除了種植著一棵棵的喬木外,還有一簇一簇的灌木叢,再就是有一塊又一塊植滿蒼翠小草的草地。當(dāng)見到樓棟之間那見縫插針的草地,我就決定定居于此了。可是,好景不長,這一塊蒼翠的草地很快就被蠶食了,像被剝了一層皮似的,草地被割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爐火燒制的塊塊方磚和硬化的水泥地,草地變成了車位,被冰冷的水泥塊和大大小小的車占據(jù)了。
生活在鋼筋水泥的小區(qū)的我一天比一天煩躁了,脾氣也越來越壞,有了一種想逃離所居住的小區(qū)的情緒,感覺自己所居住的小區(qū)暮氣沉沉,好像一個瀕臨死亡的滿目蒼夷的老人。于是,又四處尋找草地遍布的小區(qū),可是,找遍了大都市的各個角落,也難以看到成片的翠綠的草地,每天呼吸著日益污濁的空氣,面對著冰冷的且不斷生長的筋水泥壘成的樓宇,我心灰意冷,對草地的尋找也漸漸地失望了。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碩大的廣告牌矗立在道路的一旁,而道路的一旁是被一扇圍墻圈著的建筑工地,用不了多久,這兒又將建起一棟棟高樓,而樓與樓之間除了硬化的水泥路面之外,就是一個個停車位,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政府主管部門,他們?yōu)榱双@取最大的商業(yè)利益,誰也不會考慮給孩子們留下一塊草地。望著這塊寫著“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巨大的廣告牌,我只能報(bào)以苦笑。
我向從廣告牌旁路過的一名老先生問道:“請問,您知道這附近有草地嗎,成片的草地?”
“草地?”他沉思了一會,然后十分堅(jiān)定地?fù)u了搖頭。
“附近有學(xué)校嗎?”我再次發(fā)問。
“有。但學(xué)校的操場都是塑膠地板,沒有草地?!彼忠淮螕u了搖頭,“這個年代,誰還會給城市留一片草地呢?!?br />
“難道就沒有人喜歡草地嗎?”我心想,“生活不只是鋼筋水泥,更應(yīng)有藍(lán)天白云,有清清的河流和綠綠的草地?!?br />
其實(shí),喜歡草地的不關(guān)是我,還有更多的人。我想,這是肯定的。比如孩子們,比如綠茵場上的足球運(yùn)動員們,除了他們,應(yīng)該還有像我這樣的一大撥人,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小時(shí)候時(shí)常能隨處看見的草地,到了大都市后就難以尋覓到它的蹤影了。
我喜歡草地,不只是因?yàn)椴莸厣夏且恢曛甏負(fù)淼拇渚G的惹人喜愛的小草,也不只是因?yàn)椴莸氐目諘绾挽o謐,也還不只是可以在草地上或躺或坐,或走或跑,或者可以一個人隨意地閑適地漫步,自由自在的,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用去想,獨(dú)自享受屬于自己的寧靜,屬于自己的時(shí)光。因?yàn)椴莸兀〔莞由n翠,更加生氣,更加氤氳;因?yàn)椴莸?,才有了“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币?yàn)椴莸?,才有了“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
我喜歡草地,是因?yàn)樵诓莸厣?,那一株株毫不起眼卻生命力旺盛的小草,它們緊緊地靠在一起,根連著根,你挨著我,我挨著你,一起迎戰(zhàn)風(fēng)雨霜雪,一起抗?fàn)幙崾盍胰?。它們不僅竭力地與世無爭地生長,而且還默默地庇護(hù)著小蟲、小螞蟻,讓小鳥在自己的懷里唱著歡樂的歌,讓蝴蝶在自己的天空翩翩起舞。小狗可以在它的身上追逐嬉鬧,甚至拉屎撒尿;小孩可以在它的身上蹣跚學(xué)步,蹦蹦跳跳。
雖然,城市中成片的草地已不多見,但是,只要有草的地方就有草地,哪怕只有那么一巴掌大,甚至在巖石縫隙中,在墻角。只要有一丁點(diǎn)土,就有了小草生長的空間,這或許就是小草自己所需求的草地。
有人說,城市就是一大片鋼筋水泥建成的森林,那一棟棟高樓就是一棵棵的水泥樹。是啊,在這個都市中,我不過是棲息在城市中一隅的一株小草而已,在城市森林的夾縫中奮力地生長,力求獲得一塊屬于自己的草地。而像我這種像小草一樣的人比比皆是,他們散落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在機(jī)器轟鳴的工廠,在辛勤耕耘的田間,在霓虹閃爍的夜市,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他們是工人,農(nóng)民、商販、小市民,也有寫字樓加班忙碌的年輕人、送外賣的快遞哥、掃大街的環(huán)衛(wèi)工、保障交通的交警、守護(hù)生命的護(hù)理人員……這一棵棵小草努力地默默地奉獻(xiàn)著自己的一點(diǎn)綠,只求能夠在城市中獲得自己的一點(diǎn)草地——一個生存的空間。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耳畔突然傳來《小草》的歌聲,“從不寂寞,從不煩惱,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毙〔轃o處不在,有小草,就有草地。但愿生長在草地上的每一棵小草都能享受陽光的溫暖,享受雨露的滋潤,享受來自大自然的鳥鳴和孩子們的歡歌笑語。
我喜歡草地,因?yàn)樵谖业男睦锞陀幸粔K生機(jī)勃勃的草地,空曠清新,那里的小草密密麻麻,它們溫暖,它們堅(jiān)強(qiáng),它們在努力地生長。
2018年12月21日夜于長沙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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