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黎明之前(小說)
活的人怕死了,死了的怕活過來。
雨打紅瓦片,聲音藏在屋檐里,發(fā)著嗲地清脆滴答。
黑漆漆,他盼著閃電雷鳴。有人從夾道去茅房了,哐啷,吱,噗,他“看到”茅房墻上大黃一片,如畫家潑墨揮毫。可以不需要眼睛,人完全可以習(xí)慣沒有眼睛。這個肥胖的女人,白天從他眼前晃過來晃過去,她的胸脯起伏晃動,打著顫。
他要站起來,走到門口,截在夾道,摸她的屁股……不用怕隔壁漂亮女人嗤笑,也不怕誰罵流氓無賴,還要摸她的身體,不要想她的臉,她的牙齒。他確定要站起來出去,截在夾道……
黑黑夜里的小屋,眼睛死死閉緊,能看見的都在眼睛里,真是奇怪。
有響動,是一條毒蛇,滋滋從床底鉆到床上,在他疙疙瘩瘩冰涼的褥子上,不怕,殺死它,殺死它。它鉆進筋脈,歡暢、游走,要把血管撞開,要看到一地血跡。手軟的像癱鼻涕,拿不起武器,讓它隨意吧!不掙扎又如何?
隔壁漂亮女人躁動不安,腰肢在扭,木頭床撞擊了墻壁,他身體也跟著晃?;蔚窖劬γ俺鼋鹦牵撂锰玫奶炫邓{披風(fēng)。小語穿著鵝黃色外套,長至腳踝,白白的腳丫,她被太陽“釘”在山崗,不動了。
他要站起來,寧愿沒有眼睛,要眼睛有什么用?他摳住眼睛,舍不得,舍不得隔壁漂亮女人的腰肢和胖女人的胸脯。
這個院子里的人都是古怪的,放屁拉屎都不同于他,他要在黑屋子里吃喝拉撒,他們都要去茅房。他們的身體也古怪,屁股下面還長著兩條棍子,不一樣,他們都是怪物。
小語長著翅膀,飛在山崗,看不見他。小語是他的,她偷偷飛走了,還生出兩條腿的怪物。
“唉!”他被自己的嘆息吵醒。
眼睛還是有用的,天灰蒙蒙地要亮起來,誰也阻止不了,他思念黑漆漆的夜,夜里黑漆漆的幕布上有字幕和動畫。醒了就要文明了,要穿上衣服,睜開眼睛,玻璃體還需要清澈,好糊弄陽光虛假的善良。
眼睛睜著也可以什么都看不見,能看見的那些,在心里,在回過頭去的日子里,多美多慘烈。
小語親他的嘴唇,一天親很多次,她還摸他的身體,逗弄他。太陽不知害臊,眼珠子直直的滾燙。
大山的大樹底下有一條華麗的大道,走上去,光明在那頭放亮,白花花的白。道路多平坦,小語多美麗,像金色的秋里火紅的樹葉子。
“正直,正義,無私,奉獻?!彼峙蚜俗约?,這四個詞在他和大家一樣,是個怪物的時候的事情。
“樂哥哥”,小語叫的多甜蜜。正義,誠心掛在高天,像孔明燈到處巡邏,高高的明亮。
他考上了省城最好的大學(xué),是學(xué)校最好的學(xué)生。畢業(yè)有一份國企的工作,在城里買上了房子。小語不再親他,摸他。她摸了別的男人,還生了孩子。
小語摸的男人是個壞人,他無惡不作,到處摸別的女人,還拿人家的東西,比如金鏈子和翡翠。他要懲治這種惡人,正義灌滿他的心臟和腦干,因為他偷走了小語的身體。
他回去村里,黑漆漆的夜,大雨從屋檐瀉下來,嘩啦啦。是歌唱,歡呼一場戰(zhàn)役要開始。
那個男人來了,手持鐵棍,撬開他的房門。正義,要殺死污穢,殺死骯臟。他奮起渾身血管,膨脹,要迎接這場戰(zhàn)爭。
嘩啦啦,要歡呼戰(zhàn)爭和死亡,妖孽出沒,喝掉成功和失敗者的血液。
這是一場長久的戰(zhàn)爭,那個男人拿走了現(xiàn)金,他做好記號的現(xiàn)金。
每一個黑漆漆的夜,他都要回到村里。風(fēng)吹的人頭疼,小語愛上了盜賊,她愛他什么?
她要愛上正義,愛上陽光。她說她的世界里都是陽光!
雨夜,黑漆漆的雨夜,滴滴答答,嘩啦啦!他回到了村子里,他要用手段讓那個男人屈服,他要抓住他,不費吹灰之力,用貪婪,這一個武器足夠。
那個男人不來,他去了。小語的氣息香噴噴從窗戶縫里裊裊絲絲來了,來到了他的鼻孔。她在扭動腰肢,她還在咯咯笑。
羞怒,嫉妒這兩個武器在刺他,刺他的大腿和手掌。那個男人打了他,用那根鐵棍子,他瘸了,廢了。
“樂哥哥,你考上**大學(xué)了。”小語的聲音真好聽。
那個男人在狂歡,他是個小偷,一直在偷。人們都知道,沒人去刺他,去抓他。
廢了,正義還掛在高天。黑漆漆的夜,太陽也掛在高天,它閉上了眼睛,黑漆漆。
人們都知道那個男人是個壞人,小語看不見,她睜著眼睛,她看不見。
眼淚,屋檐的雨滴一起落地,掉在水泥地,溜進管道里,洪洪水聲在黑漆漆的夜,閉上眼,太陽還掛在高天,天空披著藍色的披風(fēng)。
天亮了,他盯著院子里的梧桐樹,正義在樹枝上分叉,一寸寸,顏色深淺不同,他看見樹干結(jié)了疤,黑魆魆的皮膚,粗壯的威嚴正義。無論黑漆漆的夜還是晴朗朗的天,梧桐樹干都威嚴正義。
天亮了,梧桐花淡紫帶粉的花,明媚的眼角流動著笑。他看見藍色披風(fēng)的天空掛著潔白的云彩,傍晚定會彩霞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