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紅顏花落伊人淚(短篇小說)
一
雨荷喜歡住在這樣的一座小院里,對一張琴,飲一杯茶,看一溪云。閑暇時讀書喝茶,坐擁云水間靜聽鳥鳴;寂寞時邀三五知己,把酒言歡,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對月暢談?!芭h人村,依依墟里煙”她喜歡,“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她愛戀,簡簡單單的小院,簡簡單單的生活。因為只有深處其中,她才能忘記心中的痛。她實現了,老公孟云就給了她這種生活。他有的是物質,他不僅滿足了雨荷這個小小的要求,他還要讓生活在其中的雨荷忘卻一切的煩惱。因為在他心中,雨荷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不要讓她有任何痛苦!雨荷在老公的呵護下也的確好了很多,只是每逢看到電視里活潑可愛的孩子,聽到充滿童稚的天籟般的聲音時,她的心里還是會隱隱作痛。
日子就這樣日復一日的流失著,可是沒想到有一天,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打破了這座小院的寧靜祥和。這陣清脆的鈴聲回響在客廳里,將臥在沙發(fā)上的沉睡的人兒驚醒了。她抬起頭,原來已近傍晚時分了,夕陽發(fā)出了柔和的光,斜照在客廳的鋼琴,花花草草上,是那樣的優(yōu)美動人。如此美景,還有一個慵懶的美人,也許真的是一種享受。可是偏偏不合時宜的門鈴聲持續(xù)不斷地傳來。雨荷皺了皺眉頭,會是誰呢?老公有鑰匙,有可能是鄰居嗎?可是自從搬到這里之后,雨荷很少跟鄰居們來往。聽著如此急促的門鈴聲,雨荷帶著不情愿地將第一扇實木門打開了。
透過鋼門的玻璃,她正好與門外女人的視線交集在一起。好美的女子啊!只見她細長的柳眉,一雙眼睛流盼嫵媚,秀挺的瑤鼻,玉腮微微泛紅,嬌艷欲滴的唇,潔白如雪的肌膚,一頭靚麗的黑發(fā)飛瀑般飄灑下來,真真一個美人。雨荷不由得暗自贊嘆了一番。她隔著門玻璃,問了一句:“請問,你找誰?”那個女子看起來也很優(yōu)雅:“我就找你,請你把門打開吧,我想跟你談談?!泵媲斑@個微笑的女人讓雨荷難以拒絕,她緩緩地打開了門。還是那樣優(yōu)雅地微笑著問:“小姐,請問你是不是找錯門了,我并不認識你??!”那女子微微一笑,“我認識你,孟太太!我看我們還是進去再說吧!”說罷,輕輕地一抬腿,跨入了客廳。
“孟太太的日子的確過的很幸福,看這客廳的擺設就知道!一個男人能愛自己的女人到如此的程度已經很了不起了?!彪m然她說的很是輕快,略帶艷羨的色彩,可是雨荷卻隱隱地聞到了空氣中酸溜溜的味道。隨著她的走動,這個女人身上好聞的香水味充斥了雨荷的鼻孔,(她一直都是一個很清純的女人,一直以來都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她心想:“香水味真好聞,更顯女人味了?!备谒纳砗螅粗叱鲎约汉芏?,聽到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雨荷才感覺自己好久沒有穿高跟鞋了。她再一次盯著這個女人的臉:“請問這位小姐,你到底是誰?”“我是你的鄰居,叫馨露。請原諒我不請自來,也請你原諒我的冒昧!”那個叫馨露的長發(fā)女人也盯著雨荷淡淡地說。
雨荷帶著點許吃驚的神態(tài),她之所以來到這個遠離親友的地方,只是想躲避熟人對自己的過分關心。因為她跟孟云結婚以來,一直沒有孩子,她厭煩熟人關注她的這些。可是這個女人居然來到她的家中,而且居然能喊出“孟太太”這三個字,著實讓雨荷吃驚不少。這突然闖進的一個陌生人,使得這個優(yōu)雅詩意的女子有點措手不及——她感覺冥冥中這個女人也許會打破她的一切生活??墒敲鎸λ^進入家門的鄰居,雨荷還是用優(yōu)雅代替了惱怒:“抱歉,我不認識你,你認識我先生嗎?”“是的,我跟你先生有過幾面之緣,他真是一個細心,體貼的老公。他怕你一個人悶在家里心情會不好,希望我能幫助你!你看多好的老公啊,這樣的老公可是很難得的,當心別人半路搶了去?!闭f完,莞爾一笑,給了雨荷更大的驚嘆號?!斑@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她跟我老公又是怎樣認識的?她肯定不會就是簡簡單單地到這來勸慰我的,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看著這個在自己家中如同主人一般的女人,雨荷真有點不太習慣。她感覺這個女人開朗大方,跟自己的性格格格不入,她們沒有共同語言。跟這樣一個熱情的女人在一起,雨荷簡直有點招架不住了。好不容易才送走了熱情的馨露。可是雨荷的心里卻久久難以平靜。
二
帶著這個疑問,架不住馨露的熱情,雨荷開始了與馨露地交往。慢慢地,雨荷也了解馨露這個女人—其實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曾經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個愛她的老公和疼愛她的公婆??墒怯幸惶?,就是那個經常在他耳邊低語:在她的生活中永遠不可能有小三、小四的男人卻離她而去,只留下孤零零的她佇立在風里焦急地等待!可是命運卻沒有打垮她,在經歷了一番情感的挫折后,馨露自己一個人獨過。就是這樣的身世,惹得雨荷同情。漸漸地接納了這個女人,她們成了最好的姐妹。以后在這條街上,鄉(xiāng)鄰們常常能看到雨荷跟馨露挽手并肩的身影,也能看到雨荷老公的車上時不時地有馨露的影子。
歲月就在這樣一種氛圍中流逝。有一天,當馨露在雨荷客廳怔怔地望著窗外出神的時候,雨荷忽然發(fā)現,馨露好像與平常不一樣了。雖然不是那么明顯,可是前面的肚子明顯得有點凸出來了,太陽照在馨露的臉上,有一種母性的光輝。即使雨荷沒有自己懷過孕,可是她感覺馨露一定是懷孕了。如今馨露還單著身,雨荷只想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幫助她。
馨露的肚子漸漸地大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過現在的時代是一個開放的時代,沒有人會去太在意孩子的父親是誰。隨著孩子一天天的成長,馨露的肚子一天天在變大,變得臃腫不堪了。雨荷關切地問馨露:“你一個人在這里,等你生孩子的時候怎么辦呢?”馨露看著雨荷說:“沒事,我可以讓我媽過來幫我!謝謝你!”她這一笑,雨荷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轉眼馨露就要臨盆了,雨荷忙里忙外地拾掇著。鄰居都夸贊雨荷的心地善良,也羨慕她們的姐妹情深。“哇“伴隨著孩子的一聲啼哭,把雨荷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給打動了。雨荷抱著這個剛剛出生的嬰兒,總有一種似曾相識地感覺,可又說不出來。看著這個可愛的小精靈,她心中的母愛也泛濫了(她自己沒有孩子,以前每次看到別的孩子,她總是流露著羨慕的神色,能呆呆地看著孩子的媽媽抱著孩子走出很遠。)她喜歡這個孩子,她覺得這是自己好姐妹的孩子,她會好好喜歡他的。所以她喜歡著這個孩子的皺眉,握拳頭,喜歡看他在床上蹬來蹬去的樣子,就連孩子的哭聲在她聽來也是如此悅耳動聽。雨荷自己都難以理解,為什么自己對這個小小的精靈竟如此留戀。她知道她被這個小東西拴住了。
時光如梭,轉眼孩子已經過滿月了,看著這個可愛的孩子,馨露卻對雨荷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真真出乎雨荷的意料:“雨荷,我一個單身女人養(yǎng)不起這孩子的,如果你有合適的人家,幫我問問,愿不愿意收留這孩子?”“你真得想把孩子送人嗎?多好的孩子啊,干嘛要送人呢?你舍得嗎?你就不怕孩子將來知道真相怨恨你一輩子嗎?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馨露流著淚說:“可是我照顧他就不能出去工作,那樣我們母子兩個都會餓死的!再說與其讓他跟我受罪,還不如給孩子找一個幸福的人家,我這也是為了孩子好!”說完,馨露緊緊摟著孩子,淚水打濕了孩子的臉。雨荷也陪著這娘倆默默地哭泣。
回家之后,雨荷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老公。老公孟云聽后,沉默一會兒,往前湊了湊說:“老婆,我有個提議,說出來你別介意啊。我看你挺喜歡這個孩子的,要不我們把他收養(yǎng)了吧!你看你跟馨露又是好姐妹,孩子交給我們,她也放心。再說了,她如果想孩子,還可以隨時過來看看是不是?”就在她往雨荷身邊湊的時候,雨荷又聞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雨荷頓了頓,她也很喜歡這孩子,如果孩子給她,她想馨露也會放心的。畢竟她們是閨蜜。并且最難得的是自己跟老公結婚這么多年了,始終沒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在這里不會受到歧視的!她一定會把這個孩子好好撫養(yǎng)長大的。這簡直就是一舉三得的完全之策。
經過一番的商談,終于一切談妥了,孩子順順利利地過繼到了孟云的名下。雨荷給他起了個很詩意的名字:孟雨馨。孟云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內心很不平靜。他知道自己恐怕今生要辜負這個善良的女人了。他暗自苦笑著:哎,一個孩子打破了他跟雨荷所有的生活!他看著這個溫婉賢淑的女人:這曾經是多好的一個女人啊!高貴,典雅,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當初自己就是喜歡她的與世無爭,她富有的詩書氣質,才走到了一起??墒菦]想到,就因為沒有孩子這個缺陷,讓她有時變得難以理解,捉摸不透,脾氣也時好時壞。孟云理解雨荷的苦衷:她愛他,她總覺得沒能給自己一個子嗣太對不起老公了。正是這個想法折磨著雨荷。他不想自己深愛的女人痛苦,他們才搬到了這個沒有人相識的地方。他沒想到雨荷對孩子的喜愛竟達到了一種癡迷的程度。每天就是盯著男女這點事情。他都快瘋了。他逃離了,逃到另一個女人的懷抱。就這樣馨露出現了。不過他只是尋找暫時躲避的港灣,因為在他內心深處,他依然深深地愛著自己的妻子,根本不愛馨露。他只想逃避家里令人窒息的感覺。于是他用金錢跟馨露做好了交易,只想要一個孩子。等孩子出生后,馨露就要離開,并且要把這個孩子不露痕跡地轉給雨荷。他知道雨荷是個善良的女人,況且她又如此喜歡著孩子,她一定會領養(yǎng)的。果然一切如他設計的,順順利利地進行著。沒想到孩子的出世卻讓整個局面變得他難以控制了。先是馨露看到自己兒子時,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跟他和孩子一家三口在一起。是他費了好大的周折用金錢和威逼才使得馨露放棄了孩子。其實他的內心何嘗不飽受煎熬呢?有時他也真想跟雨荷坦白一切,可是他怕雨荷這個太溫柔的女人難以承受這天大的秘密。
雨荷當娘了,她每天看著懷中這個咿咿呀呀的小寶貝,心都快陶醉了??墒悄感缘乃叫膮s讓雨荷越來越排擠馨露了。她怕馨露這樣下去,孩子會跟她的感情很深的。于是她決定不再讓馨露給孩子喂奶了,改用奶粉。她找到馨露,把自己的想法跟馨露說了。有些時候,愛真的很自私。馨露為難地看著孩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后還是答應了。她知道該是自己對孟云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過了幾天,一切都準備妥當,馨露也在外面租到了新的房子,她最后一次來到了雨荷的家中,希望最后抱抱孩子。雨荷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知道孩子都是當娘的心頭肉,她會滿足鑫露這最后的心愿的!當馨露輕輕地接過熟睡的孩子時,看著孩子在睡夢中露出紅撲撲的笑臉,馨露把自己的臉緊緊地貼在孩子的臉上,是那樣的專注。也許是摟的太緊了,也許是夢中的孩子有所感覺吧,“哇”的一聲孩子哭了,聽到孩子的哭聲,馨露再也忍不住了,大滴大滴的淚水滴在了孩子的臉上。雨荷把孩子接過來,對馨露說:“我也是不得已的,別恨我……”“我明白,我會走得無牽無掛的。請你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說完她紅紅的眼睛看向了孟云。夾在兩個女人之間的孟云無言以對,只能在旁邊囁嚅著說:“我送送你吧!”“不用了,我自己走了,你多保重!”說完,再次親了親孩子的額頭。消失在小巷的盡頭。
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雨荷的淚也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她把孩子往孟云手里一送:“這是你自己的孩子,好好抱抱他吧!”孟云心里一驚,總以為一切都天衣無縫,沒想到最后還是惹哭了最愛的人,傷了最愛自己的女人……
小說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