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家鄉(xiāng)的東大河(散文)
家鄉(xiāng)的東大河,如一條耀眼的銀絲帶,蜿蜒地流過村莊的東頭,因在村中所有的河流中最長也最寬,所以祖輩稱它為“東大河”。這條曾經(jīng)哺育過我的河流,任憑歲月的流逝,它都在我心田中四季長流著……
在那個公路運輸不發(fā)達的年代,東大河曾是蘇北地區(qū)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之一。那時候供銷社的生產資料、日用百貨,生產隊交公糧,還有棉花加工廠的貨,都要依靠這條河進進出出。
兒時我常??吹疥噭莺剖幍耐像g船隊,載運著煤炭、大米從河道上緩緩而行,那穿透長空的汽笛聲,久久地回響在耳畔??粗歉邟煸谖U上的白帆在地平線上漸行漸遠沒了蹤影,我心里好生納悶:它們來自何方?又要駛向哪里?
東大河的水很清,在碼頭上頭淘米,當白色的米漿水漂出米籮,成群的小魚兒歡快地圍上來搶食,膽大的沖進米籮中搶米吃,快速拎起米籮,米籮中就有幾條蹦跶的小魚兒。那時在河里釣魚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我曾看到鄰家小孩子取一枚縫衣針,放在煤油燈上燒烤,用老虎鉗彎成魚鉤,再拴上絲線,穿上幾粒鵝毛做浮漂,挖幾條蚯蚓當誘餌,在河岸邊垂釣,釣上幾條魚很是輕松。每年春天,農田都要澆泥漿,爸媽便會撐條船到東大河罱泥??傆谢畋膩y跳的魚蝦逃脫不掉,鉆進了爸爸的扒口里,爸爸輕易地捉住了它們?;丶液髬寢尵桶堰@些魚蝦用油煎了,給我打牙祭,那味道特別的鮮美,吃完好久嘴里還是那鮮味兒。此后,只要看見爸爸在東大河罱泥,我就會蹲在河邊那棵柳樹下,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扒口,等待著驚喜的出現(xiàn)……
等到村上辦了社辦廠,爸爸便跑起了采購,要是爸爸出去有時日了,我便會在心里盤算著他大概什么時候會回家。此后的幾天,我只要一聽到東臺班幫船的汽笛響,便會飛快跑到東大河邊,遠遠地朝船上張望著,看爸爸回來了沒有,因為爸爸每次回家,都會給我?guī)虾贸缘暮臀覑劭吹男∪藭?br />
東大河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淘米洗菜,洗衣刷鞋,灌溉農田,沒有一天能離開這河水。夏天的中午,勞作而歸的村民們,不約而同地來到東大河邊的碼頭上,雙手捧起大河清澈的水,仰起脖子一飲而盡,接著用手抹了幾下嘴,而后會把雙腿浸到河水里,讓河水慢慢地褪盡全身的暑氣。每年暑假,東大河就成了我們小孩子的水上樂園。吃過午飯后,趁大人們午睡,一大幫男孩子瘋了似的跑到大河邊,三下兩下脫光了衣服,就像下餃子似的撲通撲通跳入河水中,踩水的踩水,扎猛子的扎猛子,濺起了一朵朵浪花。伴著漫天的嬉笑聲,驚飛了一群群在河中覓食的鴨子,它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撲楞著翅膀,落荒而逃。到了晚上,喧鬧了一天的河面終于安靜了下來。這時,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卷一草席或拿塊塑料布,手執(zhí)著一把蒲扇,三三兩兩聚集在了東橋上,聊著家長里短,享受著河風吹來的陣陣愜意。聊著笑著,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直到有人伸著懶腰、打著呵欠說:“時間不早了,該回家睡覺了!”大家才起身,搖晃著身子向各自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秋天,東大河是忙碌的,也是歡騰的。村民們會把在打谷場上曬干的稻子用船只往家里運。在這收獲滿盈的季節(jié)里,村民是最開心的,笑得是最燦爛的。傍晚時分,一條條載滿稻谷的船只迎著晚霞依次而歸,男人們的嘹亮號子聲,伴著女人們的嬉笑聲和孩子的叫喊聲,在河面上不停地蕩漾著,東大河一時間沸騰了……
冬天來了,河面上結了厚厚的冰,平坦的冰面就成了天然的溜冰場。每天放學后,這里就成了孩子們的樂園,一群群孩子就像小麻雀般飛到了這里。膽大的孩子會溜到河心,縱情地滑著各種花樣、各種姿勢,不時地傳來一陣陣的掌聲和歡呼聲;膽小的孩子則在靠近河邊的冰面上比賽拋石子,看誰的石子溜得最遠,誰就獲勝了,獲勝的獎品是一大塊晶瑩剔透的冰。孩子們縱情地玩耍著,似乎感覺不到寒冷,一個個小臉被凍得紅撲撲的,嘴里哈著一股股熱氣,玩得不亦樂乎……
河水潺潺,經(jīng)年流淌,滋潤萬物。家鄉(xiāng)的東大河,給予了我生命的滋養(yǎng)。她就像母親般呵護著我,我是喝著她的乳汁一天天長大成人。她也給我?guī)砹顺恫粩嗟泥l(xiāng)愁。改革開放以來,家鄉(xiāng)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各種加工廠如雨后春筍般星羅棋布,世代種地的農民從農耕生活中解脫了出來,有的辦企業(yè),有的進城做生意,人們不再依靠東大河生活了,工廠排污、生活垃圾無情地傾入河流中。我們吃的魚蝦再也不新鮮了,我們吃的蔬菜再也沒以前那種純味了,生病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如今的東大河,滿目瘡痍,它在掙扎著!它在喘息著!它在哭泣著!它就似一個沉疴纏身的老人,喃喃地訴說著當年的繁榮,傷心地流著淚……
東大河,我的母親河,你何時能夠煥發(fā)往昔的風姿,讓我歸鄉(xiāng)的腳步不再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