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義士小貨郎(傳奇小說)
刈陵縣龍王廟。
近些天人心惶惶,村人們一迭兩頁一街兩行坐在老墻根的石頭上,邊吃飯,邊聊天,大家只有一個話題:月槐樹大山上有條蟒蛇吃人吃斷了路。
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心想趕快撥拉上兩口壓壓饑,再給鄉(xiāng)親們報告一個重大新聞,于是使勁咽下一口干飯,沒想吃得急了口大了些,那團干飯卡在食管里下不去,上不來,噎得老漢喉嚨咽兒咕嚕咕嚕直叫,趕快喝了一大口水,仰著脖子瞪著眼,費了好大力氣才算把那口干飯通下。喘了一陣氣,咳嗽了半天,等犯過那口氣來,才面帶驚慌地給鄉(xiāng)親們說:“嚇死人了,真嚇死人了,你們千萬不能從月槐樹山下走路了,我親眼見的,一條水桶粗的巨蟒,一口便吞下那個大個子后生。嚇死我了!”
“真的?”
“媽呀,那可怎辦?繞道去縣城吧,這條該死的大蛇?!?br />
“連我老婆兒子在內(nèi),都吃了十好幾個人了。媽呀,我現(xiàn)在腿肚子還在抽筋?!?br />
這消息越傳越快,越傳越遠,越傳越神,好長時間了,沒有一個人敢從月槐樹大山下過路了。
鄉(xiāng)人說得不錯,確有此事。
在月槐樹大山上峭壁間有一個石洞,石洞里往著一條粗若水桶、長達幾丈的大蟒蛇,沒多長時間就把山上的狼、狐、獾、兔等動物給吃光了。為了充饑,這條大蟒蛇就開始吃人。它每隔數(shù)月就要從洞里爬出半截身子來,伸出數(shù)米長的舌頭四處掃描,一但發(fā)現(xiàn)山腳下有人路過,就一口將其吞進肚子里。巨蟒的吸力很強,人在距它千余米以外走動,都能被它輕而易舉地吃掉,幾年來,竟有七八人葬身巨蟒腹中,把這一帶制造成了駭人聽聞的“無人區(qū)”,也就是當?shù)厝苏f的“吃斷了路”。
一天,從河北來了一個桃扁擔賣雜貨的壯漢,人稱“貨郎”。
這“貨郎”非一般貨郎,年齡不大,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但太陽穴隆起,雙睛如炬,人高馬大,十分健壯,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因天色已晚回不了河北,貨郎就借宿在龍王廟村一個姓李的老漢家里。
晚飯后閑聊,貨郎問起長寧、東陽關等村的路程。
聽說這是兩個大村,能多賣些東西。李老漢一聽臉色大變。把手搖得呼呼直響,連聲說去不得,去不得。貨郎心下甚覺詫異,問其何故?
李老漢心有余悸地把巨蟒吃斷路的事說給了貨郎聽。并說:“要想去長寧、東陽關,須從上下馬家峪經(jīng)榔坡、停河鋪,才能拐到東陽關,少說也要多走十五里山路,還不如到白馬驛縣城方便呢。”
貨郎問:“難道就沒有人能制服這條大蛇?”
李老漢說:“怎么沒有?只是奈何不了那畜牲。人還沒有近前,就被那巨蟒吞進肚子里了?!?br />
說到這里,李老漢先是眼圈紅了起來,繼而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孩兒啊,實話對你說,我那可憐的老伴就是喪在巨蟒之口,老漢那年僅十九歲的兒子,為了給他媽報仇去殺蛇,也,也被那畜牲給吃,吃了?!?br />
李老漢抹了把眼淚接著說:“近十年來,有不少英雄豪杰前來殺蛇,蛇沒殺死,白白送了十幾條人命。唉,要殺那條巨蟒,太難了,談何容易呀?!?br />
這貨郎是個有血性的年輕人,自幼拜高人為師,學得一身好拳腳,見有不平之事,總愛撥刀相助。聽到這條巨蟒如此殘害人命,自是怒火中燒,氣憤不已。這一夜,小貨郎幾乎沒有合眼,他翻來覆去地想那條巨蟒,想那些被巨蟒吃掉的人們,想那些舍生忘死、為民除害的英雄豪杰……
貨郎的耳邊一直回響著李老漢的話音:“人還沒有進前,就被那巨蟒吞進肚子里了。”“蛇沒殺死,白白送了十幾條人命。唉,要殺那條大蛇,太難了?!?br />
不行,我不能讓這畜牲繼續(xù)害人了。貨郎一夜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一直盤算著怎么才能幫鄉(xiāng)親們把這條害人蟲給除了。
天近四更,貨郎考慮再三,終于作出了一個大膽決定。
早晨,一縷金色的陽光透進李老漢的草屋。
起床凈面之后,貨郎微笑著向李老漢說:“老人家,晚輩有兩個請求,不知能否答應?”
李老漢看了貨郎一眼,有些不解地答道:“行啊,你有啥請求?”
貨郎說:“這第一個請求,是想讓你老人家給我炒上幾個菜,晚輩要和你老人家喝兩盅?!?br />
李老漢說:“這個沒有問題。那第二個又是什么呢?”貨郎笑了笑說:“不忙,不忙,先喝酒,喝完酒晚輩自會對你說個明白。走,我?guī)湍憷献?。?br />
李老漢覺得這小貨郎說話有些怪異,可又猜不透他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既然小貨郎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李老漢也不便再多問。李老漢雖家境貧寒但生性大方,傾盡所有,湊合了四個素菜二個肉菜,連家里唯一的一只更雞都給宰了。
喝過酒吃過飯,貨郎已有七分醉意。
李老漢問貨郎:“孩子,咱家里沒有什么好東西,只能委曲你了。不知還需要什么?老漢盡力去辦。”
貨郎略一沉思說:“老人家,非常感謝你對晚輩的盛情款待。現(xiàn)在想請老人家答應晚輩第二個請求。”
老漢似乎有所察覺,但仍不敢肯定,于是試探說:“不知你有何事求老漢?”
貨郎說:“晚輩想從你老人家這里借兩把尖刀用用。”
李老漢一聽借刀,嚇得倒退兩步,哆嗦著說道:“你,你要干,干什么?”
貨郎生怕老漢誤會,趕忙說:“你老人家別怕,晚輩借刀不為別的,是想去殺蛇?!?br />
李老漢一聽更是大驚失色,雙手搖得像個撥啷鼓:“你,你真的要去?不行,你不能去。一早起來,老漢就覺得你有些反常。你向老漢提出第一個請求,老漢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不是老漢吝嗇不想把刀借給你,而是不能借給你。孩子,你千萬不能去,你還年輕,再說那畜牲也厲害的很,老漢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白白送命啊。”
貨郎笑了笑說:“老人家,沒事的,我自有辦法,你就放心吧?!痹掚m這么說,但他何嘗不知此行兇險萬分?能否成功他確實也沒有多大把握。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焉能反悔?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無暇顧及自己的安危了,只要能把這條巨蟒除掉,死也值得。
李老漢死活不讓他去,說這不個好計策。
貨郎無奈,只好對老漢說:“老人家,你是不了解晚輩這個人的,晚輩一旦拿定主意決不會更改,不借我刀也罷,晚輩赤手空拳也要去?!闭f罷,起身就要走。
李老漢更覺無奈,只得一把拉住貨郎:“孩子,你真是個大好人。唉,大爺這就給你拿刀去。”
貨郎脫下長衣,換上汗衫,帶好尖刀,向李老漢拱拱手,就要出門而去。李老漢實在不忍心,又一把拉住他,老淚縱橫地對貨郎說:“孩子,你,你還是不去為好?!?br />
貨郎看著眼前這位慈祥的老人,仿佛自己的親人就在眼前,“噗嗵”一聲跪在李老漢面前,顫聲對李老漢說:“老人家,你的心意晚輩理解,可不殺掉這條巨蟒,不知還要有多少人失去寶貴的生命?!?br />
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個小錢袋遞到李老漢手上:“大爺,我如果能活著回來更好,如遭不幸,這袋銀子和這擔貨物就是晚輩留給你老人家的住宿費和酒資飯錢了?!?br />
李老漢聽罷淚如泉涌,他明白,貨郎也是肉體凡胎并非神仙,那有不被巨蟒吞食的道理?可是,這孩子的脾性,唉!
李老漢把貨郎摻扶起來,拍拍貨郎的肩膀說:“既然如此,你就去吧,這錢和貨物我給你看管著,等著你回來拿?!?br />
一番道別,貨郎向李老漢和送行的村人揮了揮手,起身上路了。
再說山上那條巨蟒,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吃到人,只捕捉到一、二只小兔子、小老鼠一類的小動物,連充充饑都不夠,實在饑餓難忍。它每天從天明等到天黑,又從天黑等到天明,總是把身子伸出老長一大截,多么希望能吃到個活人過過癮。
而恰在此時,貨郎自動送上門來了。
他剛走到山腳下,巨蟒就嗅到了人味,大喜過望,運足力氣,使勁一吸,直把個貨郎吸得騰空而起,迅快地朝山洞飛去。
貨郎驚呼一聲:“不好!這畜牲的吸力好大?!?br />
他急忙從腰間撥出尖刀握在手里。
心驚不等于心慌,貨郎藝高心膽大,雖心驚但卻沒有害怕,在生死關頭十分鎮(zhèn)靜。他驚的是自己的武功已入一流高手之列,硬功、輕功俱佳,然而在巨蟒的強力吸引之下,竟感覺輕飄飄如駕祥云,根本無力與之抗衡。
“你娘的,老子跟你拚了!”貨郎忙將兩臂平伸,運足功力握緊雙刃。
這巨蟒的吸勁也太大了,一下子就把吞進肚子里。
這下巨蟒慘了,被貨郎的兩柄尖刀從咽喉到胃部一分兩瓣,登時氣絕身亡。
由于巨蟒的身體被利刃削成兩瓣,所以巨蟒死了,貨郎卻完好無損。從此,貨郎就留住在村里不走了,并認李老漢為干爹。
終于,這一帶的百姓平安無事了,馬路又恢復了正常交通。
為紀念這位為民除害的英雄,在貨郎死后,人們就在山下為他集資修建了一座“貨郎廟”,日日燒香祭拜,以示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