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春之夢”征文】我是人間陌上客(散文)
我一直都是個反應(yīng)遲鈍的人,對事物的感知極度缺乏想象,麻木的神經(jīng)時常感應(yīng)不到世情的溫良。只是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快到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一個季節(jié)就已經(jīng)過去了。日子很不經(jīng)用,瑣事繁多,常常是一本書還沒有讀幾頁,幾天時間就過去了,許多事情我都還沒有來得及做,時光就又溜走了一些,所以喜歡的書讀了許久都沒有讀完,一些事便被擱置在腦后,不了了之了。紅塵滾滾,我在蒼茫的塵世如風(fēng)前行,被歲月追趕,被命運操控,絲毫沒有還手之力。我終究是個極其懶散的人,對時間妥協(xié),給光陰讓路,不和命運較量,只是程式化地過著平靜的生活。
朋友說,這個春天是適合想象的,也是適合遠行的。許多時候,陌生的城市和未知的風(fēng)景,對我充滿了極大的誘惑??吹脚笥讶涂臻g里肆意飛揚的美圖美景,內(nèi)心總會忍不住地草長鶯飛。聽說最美的風(fēng)景總是生長在遠方,于是我也試圖走出這個我幽居了半生的小城,不惜匆匆跋涉,山長水遠地去邂逅人世間的萬千美景,想全部悅納于心,卻以自己的疲憊不堪而告終。曾經(jīng)以為的美好,終不及疲累的時候那個可以棲息的港灣。也終于明白了三毛的那句話: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
這一趟塵世間的游歷,被時光驅(qū)趕,一路顛沛流離,走過了一些歲月,途徑了一些山水,路過了一些人,終究無法停下來的還是前行的腳步。行走在時間的荒原,光陰逼仄而來,肩上已落滿了歲月的風(fēng)塵。逝去的年華如一縷清風(fēng)散去已蕩然無存,我身邊剩下的東西也越來越少,細數(shù)流年,真正屬于我自己的似乎所剩無幾。每一天都匆匆忙忙地在趕路,為了生活,為了孩子,心一直奔走在紅塵的路上,絲毫不敢懈怠。偶爾抬頭仰望天空,沒有風(fēng)的影子,也沒有鳥的痕跡,只三兩朵閑云悠然飄過,都會羨慕不已。
文字里所描繪的醉美人間四月天,和我在世間親歷過的四月天差之千里,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總是隔著一段無法抵達的山水。也曾想把日子過得風(fēng)生水起,陰差陽錯竟變成了含辛茹苦;也曾想讓生活充滿詩情畫意,誰知卻被命運安排成了兵荒馬亂。夢想永遠都是飽滿的,現(xiàn)實總是骨感的,人世的路坎坷不平,前路也不可預(yù)料,每個人都是一顆投河問路的石子,揣著夢想來旅行,帶著傷痕獨自走。人間情薄,載不動紅塵深處萬千寒涼,一剪西風(fēng)獨自涼,吹不散眉彎。
微涼的季風(fēng)穿越滿城煙雨,涼了歲月靜好,薄了人心不古。靜靜地走進花開的四月,陌上早已繁華似錦,行至暮春之畔,眼看著流年若水漸行漸遠,世間落紅無數(shù),無言的光陰里草木一天一天綠肥紅瘦了起來。伸手,去挽留一株桃花的盛放,也想拒絕滿樹的梨花飄落,怎奈握不住韶華,留不住花開,根本改變不了什么。這個世界上,我們無法改變的東西太多,但是也有許多東西可以深刻到改變了我們自己。
行走在冷暖交替的光陰里,時時被世俗的煙火熏烤著,紅塵里明槍暗箭不斷,流年風(fēng)聲鶴唳,早就習(xí)以為常了。蒼茫的記憶里,塵世間幾度風(fēng)雨飄搖,曾經(jīng)那個鮮衣怒馬、鋒芒畢露的女子,歷經(jīng)劫難,在荒涼的光陰里撿盡寒枝,終于學(xué)會了拒絕,懂得了隱忍、含蓄、慈悲,漸漸地遠離了那些喧囂、浮華、熱烈,再也不愿去曲意逢迎、攀附討好任何人。越來越喜歡安靜了,遠離那些令人生厭的小人,遠離那些膚淺的熱鬧和虛榮,清醒自知、安穩(wěn)自持地活著,把自己活成一株清淡的蓮花,在素年錦時里生得風(fēng)煙俱凈,開得溫柔靜好。在飲盡世間悲歡離合之后,越來越孤獨,愈發(fā)地一意孤行了,任憑歲月布下怎樣的風(fēng)刀霜劍,我都不驚不擾,不懼季節(jié)的枯榮興衰,不與世俗爭高下,愿與生活化干戈為玉帛。
時常感謝生命中那些挫折和傷害,是它們成就了我的堅韌和獨立,也是它們給了我逆風(fēng)飛行的翅膀。在遠離了那些是是非非和雞毛蒜皮之后,我漸漸理解了“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的不爭;在走過了一個人的山河歲月之后,我也漸漸懂得了“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清絕。許多時候遠離紅塵,臨帖寫字,風(fēng)月靜好,安然修行。塵世間的光陰,沒有那么多的驚天動地,大多時候都是平淡如水,亂云飛渡之后終將清寂如蓮。
窗外的海棠花開得正好,我在窗下寫詩:
剪一縷明媚的陽光
照耀塵世間蒼涼的風(fēng)
攬一束四月的芳菲行走在詩里
看一朵白云飄逸在天邊
一串鳥鳴跌落在柳樹青青的韻腳間
一抹微笑輕輕地掛在眉彎
歲月的掌心被命運撰寫下
這個世界最堅貞的表情
行走在美麗的人間四月天里,春風(fēng)正濃,花香繞肩,山河依舊,待到姹紫嫣紅都開盡,我依然會在紙上種下一籬青青的詩行,點亮人世間寂靜又荒蕪的山河歲月。紅塵深處,一半煙火,一半詩意。時光有序,歲月從容,天地萬物,無一不在修行。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我在塵世里的每一天,也都是在修行。今生就這樣,腳踏紅塵,一粥一飯,一朝一暮,過著尋常的日子,簡靜度日,樸素修行。
時光過得就這么快,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桃花已經(jīng)落盡了,窗外的白海棠也落了無數(shù),滿地潔白無瑕,心事如雪無處訴說?!暗瓨O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
塵世間有花開的美麗,也有花落的從容。相逢是緣,相離亦是緣。浩瀚人間,我們渺若微塵,能與千千萬萬個人中相逢,定是有緣。那些曾經(jīng)遇見的人,歷過的劫,無論聚散離合,終究都變成了回憶,在時光里化作煙云消散。這美麗的人間,我們都漫不經(jīng)心地來過,許多人就像風(fēng)一樣來去無蹤,許多相逢,也被萍水匆匆寫下結(jié)局。悠悠滄海,我只不過是歲月洪荒里的一粒沙塵。海棠花開了又開,光陰里的故事情深意長,流年閑庭信步,我與眾生一起在塵世煙火里修行,淡看人間三千繁華,靜守紅塵一世長安。
一夜春雨,繁華落盡。有誰知道,一朵花在零落之際,它可曾留戀過這個它曾付出了美麗和向往的世界?世事無常,生命來得匆忙,去得也匆忙,明天和災(zāi)難誰會先來,我們無法預(yù)知。往來皆過客,何曾有歸人。人生何處不相逢,所有的相逢也不過是一場花開花又落,世間生死枯榮,悲歡離合,皆為尋常事。
常常想,這世間最好的東西究竟是什么?人人都在追逐夢想,夢想又是什么東西。有人說快樂最重要,也有人說健康最重要,還有人說活著最重要。蕓蕓眾生,無不是以自己為中心去思考和衡量的。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活得太自我,所以沒有人能說得清楚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么,這個命題畢竟太大了。
我相信,每一個來到這世上的生命都是帶著使命來的。一朵花,一根草,一片云,一只螞蟻,一只小鳥,一個人,天地萬物,皆有靈性。紅塵道場,慈悲修行,天下蒼生,歷劫自渡。有人說,此生遇見,絕非偶然。這一生在適當?shù)臅r候遇見一個適當?shù)娜?,上天早有安排,我們只管前行即可。這世上有多少的遇見,就有多少的離散,再美再深的情都會走到盡頭,一別便是一生,轉(zhuǎn)身就是滄海。生命中過客如云,來來去去間,云淡風(fēng)輕,不留痕跡?;ㄩ_流年,能夠于茫茫人海中隔世重逢,必是前世有約。紅塵渡口遇見今生陪我一起走過歲月的人,皆是上天的恩賜。縱使有一天于不經(jīng)意間走失了彼此,亦無須再去尋找和等待,有緣的人終會重逢,無緣的且隨落花流水歸去吧。這一程的山水,無論有過怎樣的際遇,我都心懷感恩,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四月芳菲殆盡,塵世風(fēng)光旖旎,我是人間陌上客,無論行經(jīng)多少的山長水遠,心底依舊曠達閑靜?!敖Y(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币淮伴e云悠然飄過,云本無根,來去自如,隨風(fēng)聚散。白云悠悠觀滄海,擦去歲月風(fēng)塵,遠離紅塵江湖,不懼晴雨,在無涯的長空里,看盡人間炎涼,賞遍山河歲月,淡淡來去,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