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修車間的李副主任調(diào)到總廠任職，副主任的位子出現(xiàn)空缺，廠領(lǐng)導(dǎo)研究決定擬在班長中提拔一個。焦點自然集中在兩個人身上，一個是維修班長高良，一個是電工班長徐多，無論是技術(shù)水平還是管理能力，兩人均在伯仲之間，百分百的副主任候選人。
　　 這天是小寒節(jié)氣，西北風(fēng)刮得柳枝條飛起來老高，而高良的心卻焦辣辣地滾燙。上午九點多鐘，總廠人事科長前來考察干部人選，在江主任那兒坐了一個半小時才走，誰也搞不清楚到底說的啥。他想去掏掏底，“噔噔”上了二樓，敲開主任室的門。江主任拿著黑皮筆記本正欲離開，一瞅是他，問：有事？
　　 本來高良心中忐忑，一緊張，把提前準(zhǔn)備好的詞忘了個干凈。他磕磕巴巴說：頭兒，我沒、沒啥事。
　　 江主任說：噢，那你好好頂著，我去廠部開個會。說完，匆匆走了。高良站在空蕩蕩的樓道里，自己的心似乎被江主任牽著去了廠部。
　　 翌日，時至中午下班，江主任笑著對高良和徐多說，你倆別吃食堂了，今兒我請客，咱吃餃子去。他們到了廠區(qū)外的餃子館，要了三屜餃子三碗湯。高良以為江主任必是借吃飯為由，定會透露點副主任候選人的信息，誰知他東拉西扯就是不入正題。飯畢，江主任起身去買單。餃子館老板一指徐多說他把賬先結(jié)了。江主任不依，拿著五十塊錢硬塞進徐多兜里，嘴上還一個勁埋怨他。高良卻想：徐多真鬼頭，想花小錢辦大事，忒會拍馬屁。
　　 轉(zhuǎn)眼春節(jié)臨近，高良坐不住了。他尋思總廠一直對副主任的任命沒下文，準(zhǔn)是卡在江主任那兒，得想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法子。他知道江主任平時喜歡看小說，靈機一動，跑到書店買了一本賈平凹的長篇小說《古爐》。
　　 他拿著書若無其事地走近主任室門口，門開著。恰巧他瞅見徐多正遞給江主任一個牛皮檔案袋。他腦袋“嗡”就大了，心也亂了，立馬感到呼吸急促，暗想：這小子出手好快，每次都走我前面。
　　 徐多一見高良也來找江主任，點頭笑笑，匆忙走了。
　　 江主任瞧了高良一眼，把檔案袋放進抽屜。高良把小說遞過去，一笑，說：頭兒，我知道你愛看小說，過節(jié)了，我特意買了一本。他把“特意”二字顯然加重了語氣。江主任未留意他話里有話，接過書放在桌子上也沒翻看。高良面露尷尬之色，竟沒聽到江主任說謝謝。
　　 春節(jié)過后的一天，江主任把高良叫到檢修主任室，從抽屜里拿出那本小說，語氣平和地對他說：這小說寫得沒毛病，我看完了，還給你。高良接過書，似有意無意翻了幾下，只見在扉頁處他偷偷夾上去的那張購物卡仍舊躺在那兒。他明白了，吃力地說：頭兒，這是給你的。江主任沒說話，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檔案袋，由里面掏出三頁紙，帶著贊賞的口氣說：這是徐多提出的燒結(jié)機電氣線路改造方案，非常符合實際，你不妨先看一下。
　　 高良懵了，腦門子冒出大粒的汗珠。江主任望著他的窘態(tài)，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溫和卻略帶批評的口吻說：高良，我知道你腦子好使，別把人都想歪了，以后還是把心思多用在工作上。高良感覺面部微微發(fā)燙，恨不得腳下有個地縫鉆進去。他紅著臉，使勁地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