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雨天(散文)
清晨,我已不再沉睡,卻還浸在剛醒的夢中。我在夢里不停的跑啊跑,卻一直也看不到終點。些許涼意透過寬松的睡衣,將我從混沌漸漸變?yōu)榍逍?。拉開窗簾的那一刻,我的睡眼依舊惺忪。天色陰沉著,陽光都躲了起來。只剩一場隔窗的落雨,織著愁緒,訴著哀怨。
獨自立于窗前,我與窗外僅一步之遙。細密的雨絲在天地間織起一張灰蒙蒙的幔帳。遠山仿佛罩著暮靄,若隱若現(xiàn)。黑壓壓的云就在我的頭頂,天空落在玻璃窗上的淚水,也打濕了我的心。
“愁云淡淡雨瀟瀟。暮暮復(fù)朝朝?!庇?,在我的心底已落了許久許久。自從那年高考以后,我人生的坎坷接踵而來。本來一帆風順的路途,開始變得艱難。雖然經(jīng)歷了幾次柳暗花明,但是至今也未能完全擺脫困境的桎梏。生活好像在和我開玩笑,給我畫了一個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總是回到原點,不曾向前。
我依然在看雨,爸爸已買了早飯回來。臥室和客廳隔了一堵墻,房門是敞開的。爸爸絮絮的抱怨一字不落的敲打著我的耳畔?!斑@天下著雨,我說外面炸早點的人都不出攤,你媽偏不信。我出去就趕上雨了,把我腦袋都澆透了。只好買了袋蒸莜面?!卑职直揪褪怯托园l(fā)質(zhì)的頭發(fā),因受了雨,全都濕漉漉的貼在腦袋上,一綹一綹的。
不知怎的,我就想起那次爸爸理發(fā)的情景來。爸爸是那家理發(fā)店的???,去的久了就和理發(fā)師熟識了。技藝嫻熟的理發(fā)師,一邊手中的剪刀在爸爸的頭發(fā)上起落,一邊隨意地對爸爸說“你的頭發(fā)可又白了不少?!蔽易谂赃叺男菹⒁紊?,在正對面的大鏡子上看到爸爸的眉頭蹙了一下,卻沒有說話。我知道爸爸的頭發(fā)大多都是為我而白的,這幾年我的不順不僅對我來說是一種傷害,也沉重的打擊了爸爸。以前爸爸是一個遇到什么事都滿不在乎的人,他覺得只要天塌不下來都不是大事。但是在我的困境面前,爸爸屈服了。他仍然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只是因為一聲父親的呼喚,他開始變得渺小而卑微。
面對爸爸接連的埋怨,媽媽像往常一樣,輕輕抱怨了一句,就不再多言。這么多年,爸爸不曾改過他遇事急躁愛埋怨的脾氣。如果把爸爸的性格比作一點就著的火,那媽媽無疑就是溫潤細膩的水。在全家人精神上承受著巨大壓力的這許多日子,媽媽都是如此,一直在默默承受與忍耐,更多的是對爸爸和我溫柔的安慰與開導(dǎo)。在這段漫長的日子里,媽媽的身體落下了許多病。但是她很少抱怨什么。我知道這是因為她心疼自己,卻更心疼我和爸爸。
我對爸爸笑了笑:“爸,你還不知道我媽嗎,她才不是自己想吃,主要想買給我吃?!卑职肿焐线€固執(zhí)的念叨著:“哼,我說人家不做早點吧?!钡俏液蛬寢尪贾?,他心里的氣已經(jīng)消了。能像這樣輕松地化解家里尷尬氣氛,我是最近開始才做到的。在剛剛遭遇人生不順時,我經(jīng)常對爸媽發(fā)脾氣,在爸媽爭端開始時,我甚至還起到了添油加醋的作用。后來我才慢慢懂得了,我在經(jīng)受困難,爸媽的心也在受著煎熬。只有我們一家人都樂觀堅強起來,才能度過人生的磨難。
人生的失意,仿若雨季。是爸媽的愛,給了我雨中前行的勇氣。是我,給了爸媽雨中的希望與寄托。
雨還在下,窗外的行人打著雨傘,匆匆而過。
下雨天,不適合出門,在家習字是個不錯的選擇。我今天練習的是古詩《草》。靜心,凝神,落筆。一筆一劃皆心境,起承轉(zhuǎn)合如人生?!斑h芳侵古道”,寫到這句詩時,回憶涌上我的心頭。小學(xué)時,我一直成績很好,經(jīng)常是老師表揚的對象。一次語文課上老師教寫這句詩,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學(xué)寫走之旁。我總是將走之的最后一筆捺寫的過于平,而沒有美感。語文老師便出言糾正我的錯誤,一向只經(jīng)歷過鮮花掌聲的我,還不習慣這其實再平常不過的建議。當時我就哭了,而且一節(jié)課都沒有再抬頭看一眼黑板。后來語文老師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還是媽媽苦口婆心的勸導(dǎo)才讓我又重新再在課上認真聽講。
雖然是一件小時候的小事,但是如今想起,令我沉思良久。從小學(xué),到初中,我一直沒有擺脫自己心中為自己定的完美的標簽。我不允許自己遇到不順,認為只要不順就是挫敗。其實人生只是給了我一場細雨的洗禮,是為了讓我變得堅強。只是因為自己未經(jīng)世事的磨礪,才錯覺成狂風驟雨的惡劣天氣。何況縱使是狂風驟雨,我們一家人攜手并行,又有什么可懼怕的呢?
恍悟。人生的雨季不是為了讓我們一家人在風雨中哭泣相擁,只是為了讓我們在雨中共同成長,成為彼此的依靠。人生每一次迎雨的奔跑,不是在讓我重復(fù)的畫圓,而是在教會我圓潤的成長。
推開窗,清新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雨中的丁香洗凈了塵埃,明明已開滿,卻含羞而笑,仿若剛綻。柳枝剛剛抽條,在雨中微曳著,亦有幾分青春的笑意。
原來,雨中也可以有好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