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八九八年八月初三，京城內(nèi)雷雨交加，電閃雷鳴，一道寒光劃破天空，照亮了法華寺的大門。一道黑影閃來到報房胡同內(nèi)袁世凱下榻的法華寺。侍衛(wèi)一看是譚嗣同便趕忙行禮后，進去稟報了。
　　 “就說我不在！”袁世凱對進來的侍衛(wèi)說道。
　　 “袁大人，他已經(jīng)進來了，正在后院呢?！笔绦l(wèi)答道。
　　 “好吧，讓他到廳內(nèi)等候，我一會兒就過去?！痹绖P不屑地說道。
　　 譚嗣同急匆匆直奔袁世凱臥室而去。
　　 袁世凱聽見腳步聲，便洋裝趿拉著鞋子迎面出來，微笑道：“譚大人深夜拜訪，不知有何指教？快請坐。”
　　 譚嗣同淡然說道：“不必了，皇上有密令，讓你即刻帶兵包圍頤和園！”
　　 袁世凱一聽滿臉茫然，忙問道：“譚大人讓微臣圍頤和園干什么？”
　　 譚嗣同目光炯聚，說道：“當前形勢對皇帝大大不利。榮祿將于九月會在天津閱兵時殺掉皇上，所以讓你帶兵在天津先殺掉榮祿。然后帶領(lǐng)手下兵馬入京，一半圍住頤和園，另一半守住宮門。”
　　 袁世凱辮說道：“這是謀反！我無法答應(yīng)此事！譚大人三思啊。”
　　 譚嗣同接著說道：“保護皇上怎么叫做謀反？你不帶兵勤王才是對皇上不忠！榮祿、慈禧早已認為你是我們的人，你今天不帶兵勤王，日后若我們行動失敗，你也會被牽連，早晚被人清算！而日后若我們行動成功，確?；噬险莆沾髾?quán)，憑你今天軟弱的表現(xiàn)，你以為你能有什么好下場！”
　　 袁世凱看著譚嗣同，內(nèi)心忐忑，惶恐說道：“好，我愿意誅殺榮祿、圍頤和園，保護皇上。”
　　 譚嗣同接著說道：“還有，一定要除掉慈禧那個老朽，不然國家恐不能保?！?br />　　 袁世凱驚愕地說道：“太后聽政三十多年，深得人心……”
　　 譚嗣同打斷袁世凱的話，說道：“去此老朽，你只需要干兩件事：殺榮祿、圍頤和園。你如果不答應(yīng)我，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你的性命在我手，我的性命也在你手。今晚必須決定。決定后，我馬上進宮，到皇帝那里請旨辦理?！?br />　　 袁世凱說道：“這件事關(guān)系重大，不可以草率決定。而且你想今晚去皇帝那里請旨，恐怕皇帝也不會應(yīng)允的?！?br />　　 譚嗣同說道：“我自有說服皇帝的辦法，他不會不批準我們的計劃的。你等著，后天你到皇帝那里請訓時，皇帝一定會給你一道按計劃行事的朱諭的。”
　　 袁世凱心里一驚，說道：“天津是各國聚處之地，如果忽然殺了榮祿，中外官民，必然轟動。而且駐扎在天津的北洋軍，還有宋慶、董福祥、聶士成各軍。北京城內(nèi)，還有八旗兵不下萬人。而我袁世凱的軍隊只有七千，如何能辦？”
　　 譚嗣同看出袁世凱的顧慮，便說道：“你可以動兵后，馬上把皇帝的諭旨給各個將領(lǐng)看，同時照會各國，看他們誰還敢動？”
　　 袁世凱辯稱道：“本軍糧食器械子彈，都在天津營內(nèi)，存的不夠。必須先把糧食彈藥運足，方可用兵?！?br />　　 譚嗣同說道：“那這樣，我可以先請皇上把朱諭交給你，等你布置妥當了，一面密告我日期，一面立刻動手?！?br />　　 袁世凱看罷密詔，說道：“譚大人，這不是皇帝的朱諭，而且上面沒有殺榮祿、圍頤和園的說法??？”
　　 譚嗣同心中早已料到袁世凱不會相信。他話鋒一轉(zhuǎn)，說道：“對，朱諭在林旭手中，這一份是楊銳抄給我看的。我跟你說，皇上確實有此朱諭，在三天前就發(fā)出來了。林旭這家伙真可惡，不馬上交給我，幾乎誤了大事?！?br />　　 對如此孤注一擲的計劃，袁世凱當然不會認同，但見譚嗣同腰間衣襟高起，似有兇器，恐引起他變，便措辭應(yīng)諾。
　　 袁世凱信誓旦旦，大義凜然地說道：“我袁世凱不是怕死的人，只怕事情泄露連累了皇上?！闭f完袁世凱搖搖頭做到太師椅上，面帶難堪之色。
　　 譚嗣同怕他打退堂鼓，冷眼說道：“怎么樣，你干不干？”他連說二遍，見袁世凱不動聲色，便要從腰間摸槍想一槍斃了他。
　　 袁世凱眼光狡猾，早已料到譚嗣同的詭計，便應(yīng)諾道：“好吧！你先把朱諭放在這，我會盡力而為。”
　　 譚嗣同道：“現(xiàn)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報君恩，救君難，立奇功建偉業(yè)的道路，走這條路，將來天下大政一定由你一人管轄；第二條是你貪圖富貴，告密封侯，賣主求榮的道路。除了這兩條路，再沒有第三條路?！?br />　　 袁世凱拍著胸脯說道：“你以為我是什么人？我袁世凱三世受國恩深，決不至喪心病狂誤了大事。只要有益于君，有利于國，我盡心竭力而為！”
　　 譚嗣同滿心歡喜，說道：“好！你真是一條漢子！”
　　 說罷，二人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袁世凱然后托詞還要趕著寫奏折，支應(yīng)譚嗣同離去。但是譚嗣同密訪袁世凱并策動其舉兵勤王的事雖然很急，如果不是在譚嗣同的催促下，袁世凱或許沒有那么信誓旦旦，但起碼并未堅決拒絕。
　　
　　 二
　　 皓月仍高掛于天，似乎冷眼旁觀事情發(fā)展；而廂房中微弱燭光搖曳間，起伏陰影，如同袁世凱的內(nèi)心捉摸不定……
　　 法華寺會面后的兩天，袁世凱緊急趕回天津向榮祿稟報：“康黨意圖對太后不軌，請中堂速速處理！”
　　 榮祿見了袁世凱遞上的密詔，大驚失色，這不是要老夫的命嗎？
　　 榮祿呵呵一笑，說道：“他說有兩條路，那么你走那一條？”
　　 袁世凱面色尷尬，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榮大人，別開玩笑了。卑職是您的部下，全聽你的調(diào)遣?！?br />　　 榮祿抬頭看了袁世凱一眼，點點頭，呵呵一笑，說道：“好，難怪你官運亨通，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事不宜遲，咱們立刻進京，把它交給老佛爺再做打算?！?br />　　 榮祿和袁世凱便連夜趕往京城，去找慈禧太后商議對策。
　　 袁世凱這件佞小人，真的干凈俐落地把譚嗣同給供了出來。但是袁世凱這么做并不傻，一是譚嗣同的獨斷專行成功與否還不能確定啊，二是找榮祿的勝算把握比較大。更重要的是袁世凱知道榮祿此人乃是慈禧的鐵桿，根據(jù)傳聞，慈禧在進宮以前跟榮祿曾有過一段情，所以這個人情他送對了，對以后自己的仕途也是不可限量。
　　 榮祿擔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掌握北京附近包含聶士成的武毅軍、董福祥的甘軍、駐扎直隸的鄉(xiāng)勇舊營等超過十萬人的武力。連袁世凱的小站新軍軍火，都是由榮祿配給。
　　 袁世凱所屬部隊七千人沒槍沒炮，還被十萬大軍緊盯，自己更被嚴密監(jiān)控，根本沒有兵變的能力！
　　
　　 三
　　 樂壽堂內(nèi)，慈禧正在喝茶，李蓮英忽報榮祿大人求見。慈禧太后一聽自己的老情人來了，豈能有不見之理。便宣旨覲見。
　　 榮祿見了慈禧太后，二話沒說，便把所謂的朱瑜奉上。
　　 慈禧太后拿著假朱瑜仔細看著，眼一瞪，眉頭一緊，怒氣沖中的把身邊的果盤打翻在地，大聲喝道：“簡直反了天了，給我戒嚴紫禁城，嚴查革命黨！”
　　 接下來兩天，紫禁城內(nèi)關(guān)卡林立，就連王公大臣和妃子妃嬪過往也要查看一番。此時皇宮內(nèi)冬暖閣，光緒皇帝和康有為，譚嗣同正在議事，忽然有人來報，說皇城內(nèi)外正在禁止通行，左右盤查。
　　 康有人也不解地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光緒帝也一頭霧水，說道：“會不會……”
　　 康有為急切地問道：“嗣同，你們不是約定明天嗎？”
　　 “是明天??？”譚嗣同也疑惑，“難道他等不及了，想早一天動手。”
　　 康有為再詢問侍衛(wèi)：“你遇見的兵拿什么家伙？”
　　 侍衛(wèi)說道：“有帶大刀花槍的，可也有背著洋槍的?！?br />　　 譚嗣同驚喜道：“有背洋槍的？”
　　 “嗯，多的很!”侍衛(wèi)答道。
　　 譚嗣同滿面喜色，說道：“那一定是他的隊伍！只有他一個人的隊伍是背洋槍的?！?br />　　 光緒皇帝也驚道:“難道他們今天就……”
　　 “對！一定是他們等我，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他也是個急脾氣，索性動手算了。皇上，那咱們就快預(yù)備吧。”譚嗣同催促道。
　　 “快預(yù)備，你們下去看看！”光緒帝吩咐貼身侍衛(wèi)。
　　 “喳！”侍衛(wèi)轉(zhuǎn)身出去了，直奔外面觀察情況去了。
　　 樂壽堂，后花園大臣們慌亂成一團。
　　 只見李蓮英高聲喊道：“老佛爺起駕了！老佛爺起駕了！”這聲音獨特，穿透力很強，太監(jiān)獨有的細嗓門，高分貝！
　　
　　 四
　　 冬暖閣內(nèi)，侍衛(wèi)匆匆來報：“皇上，不得了了！”
　　 光緒帝急切問道：“怎么了？”
　　 侍衛(wèi)答道：“皇上，據(jù)禁衛(wèi)軍報告，連皇城也被亂兵給圍住了。”
　　 譚嗣同驚詫地說道：“胡說，怎么會是亂兵？”
　　 侍衛(wèi)接著說道：“還有，據(jù)說太后老佛爺，從頤和園起駕回宮了?！?br />　　 光緒帝面色慌張，驚訝道：“什么??？”
　　 康有為感覺不妙，說道：“太后從來不進宮的，太后這兩天不是欠安嗎？”
　　 譚嗣同則說道：“對，一定是頤和園被圍上了，傳出來相反的消息，不信你們看，一會再傳來消息，準會是……”
　　 光緒帝也說道：“對！再去探聽探聽！聽清楚了，不要亂說?！苯又鴥蓚€侍衛(wèi)又出去查探消息去了。
　　 康有為這時，思索片刻，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嗣同，你同他約定的是明天嗎？”
　　 “是明天?！?br />　　 “而且要你取了朱諭?！?br />　　 “對，朱諭。”
　　 康有為思索片刻，說道：“現(xiàn)在既不是明天，又沒有朱諭……”
　　 譚嗣同也不敢多往深處想，說了一聲：“也許他等不及先下手?！?br />　　 “也許他出賣了你呢！”康有為說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
　　 譚嗣同此刻心神不寧，說道：“不會，不會，他絕不會！”此乃成功的關(guān)鍵，若是此計失敗，那就是陷他于萬劫不復(fù)之地。
　　 康有為嘆道：“但愿不會，不過這件事可真有點蹊蹺。”
　　 譚嗣同也說道：“確實很奇怪！這家伙，他就算提早一天下手，也不該不告訴我一聲?！?br />　　 光緒帝心焦如焚，說道：“怎么回事，到底？”
　　 譚嗣同便安慰皇上，說道：“皇上你別聽他們傳言之誤！等著好了，臣有把握。要不我出去一趟，我自己打聽打聽去！”譚嗣同說罷出了暖閣，自己一探究竟去了。
　　 不多時，兩個侍衛(wèi)又回來匯報情況，光緒帝驚訝地說道：“進了西直門了,真的？”
　　 侍衛(wèi)答道：“千真萬確！”
　　 光緒帝慌亂地說道：“快把變法的新書收起來！快！”
　　 光緒帝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內(nèi)不停徘徊著，便對康有為說道：“康老師，你就不必愣著了，快逃命吧！”
　　 康有為泰然自若，淡淡地說道：“承蒙圣恩，是要扶君危，救君難的，臣愿意與皇上同生死共患難，也不愿意離開皇上一步?！?br />　　 光緒帝此時心焦如焚，說道：“為了我們將來的大事業(yè)，不能避免目前的小災(zāi)難?！?br />　　 康有為堅定的說道：“臣不怕死！”
　　 “哎！我個人生死是小，可是犧牲要犧牲的有價值?！惫饩w帝還是勸康有為馬上離開此地。
　　 突然這時從外面跑進來一人。正是譚嗣同，他憤然說道：“皇上，我錯把狗熊當英雄，袁世凱，他當真出賣了我！”
　　 光緒帝和康有為聞言，愣得半天沒說話。難道蒼天真要絕我們退路嗎？
　　 “皇上，康老師。我有眼無珠，分不出好人歹人，我連累了你們，我害了你們！”譚嗣同說完跪在地上，淚如雨下。
　　 光緒帝一看事情緊急，便對康有為說道：“康老師，快走吧！”
　　 康有為依然堅定的說道：“我決不走！”
　　 譚嗣同拉著康有為的手臂，說道：“康老師，遲了就糟了，快走吧！”
　　 康有為掙脫譚嗣同的胳膊，說道：“皇上，你怎么辦？”
　　 “皇上，要不，我們一起走！”譚嗣同說道。
　　 這時，從后堂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這聲音說道：“不，皇上。您還年輕，要忍受，什么都要忍受著，將來總會有那么一天的?！闭f話的人原來是珍妃。光緒帝聽聞?wù)溴环?，感覺有道理，便對康有為說道：“好，康老師，快走吧。走的越遠越好，只要我們還活著，我們總有一天會見面的。”
　　 “皇上，這一百天的維新，臣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笨涤袨橐妱癫粍踊噬?，便深情地說道。
　　 “康老師，快走吧！”譚嗣同急忙催著。
　　 “唯愿皇上圣躬康泰，不遇見危難，臣永遠是皇上的忠臣。”康有為說完跪倒磕頭。
　　 “快走吧！”光緒帝轉(zhuǎn)身，不愿意看到這難舍難分的一刻。
　　 譚嗣同攙扶著康有為火速離宮而去。
　　
　　 五
　　 此時，慈禧太后已達養(yǎng)心殿。李蓮英老遠就高聲喊道：“太后老佛爺駕到！”
　　 “太后老佛爺駕到！”
　　 “太后老佛爺駕到！”
　　 三聲高喊，侍衛(wèi)和禁軍便把皇上寢宮圍得嚴嚴實實，宮女太監(jiān)也已擺駕到了宮內(nèi)，放置好了茶點、果盤等物品。這時候沒有人吃這些東西，但是老佛爺喜歡講排場，所以她到哪里這些該有的物件都隨身到哪里。
　　 宮內(nèi)妃嬪們也驚訝不已，都怕見到老佛爺那張生皮臉，死白沒有笑容的樣子。所以個個在屋內(nèi)膽戰(zhàn)心驚?；噬弦蚕褚恢粺o頭蒼蠅到處亂撞。不多時，滿朝文武也已經(jīng)到了，位列寢宮兩旁等候指令。
　　 光緒帝在老佛爺進門之前早就乖乖的附身在地，等候著她到來。眾大臣見皇上都跪了，個個不敢怠慢，紛紛跪倒，等著慈禧天后來了訓話。
　　 慈禧太后站在殿前的臺階上，蔑視著宮內(nèi)的一等眾人，緩緩走下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