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隔千里兮共明月(賞析)
?山居秋暝
??王維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昨夜半眠,住旁的火車連著三趟一起,一直“滴滴”作響,忽醒忽眠,輾轉(zhuǎn)反側(cè),殊不知何時睡著,也不知何時醒過來。忽來幾滴夜雨,情意涌上心頭,兒時聽雨,漸生怯意;少年聽雨,幾多惆悵;而今聽雨,不知所以,卻有心念;往后聽雨,不知又何情愫。此時雨后,明月皎潔,不燥不熱,一片片的月光透過窗戶跳進來,伴著樹影,斑駁的落在室內(nèi),慢慢的爬上我的床沿,似乎在邀我,如同千百年前的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般,但是我沒有太白的才情和念想,也沒有“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豪情。但卻對于“明月”卻有一種獨特的情懷,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對于明月,《詩經(jīng)·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這首詩的景色描寫很有特色,“月出皎兮”,“月出皓兮”,“月出照兮”,柔美的月光本身就有無限的情意,而讓它作為背景來襯托,則女子的倩影愈發(fā)顯得秀美。同時,月光朦朧下,一個線條優(yōu)美的女子在緩緩起步,更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有一種朦朧美的韻味。所以,這一景色很富有畫意,而畫意又滲透了無限的詩情。意境是迷離的,詩人思念他的情人,是從看到冉冉升起的皎月開始的,也許因為月兒總是孤獨地懸在無垠的夜空,也許因為它普照一切,籠蓋一切,所謂“隔千里兮共明月”,月下懷人的作品總給人以曠遠的感覺,作者的心上人,此刻也許就近在咫尺,但在這朦朧的月光下,又似乎離得很遠很遠,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詩人“虛想”著她此刻姣好的容顏,她月下踟躅的婀娜倩影,時而分明,時而迷茫,如夢似幻。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杜工部寫《春夜喜雨》是于上元二年(761年)春。此時杜甫因陜西旱災(zāi)來到四川定居成都已兩年。他親自耕作,種菜養(yǎng)花,與農(nóng)民交往,因而對春雨之情很深,寫下了這首詩描寫春夜降雨、潤澤萬物的美景,抒發(fā)了詩人的喜悅之情。
如若說春天是萬物生長的,那么,秋天就合適欣賞和收獲的,一輪秋月,遙寄相思,隨風直到夜郎西;一場秋雨,有約做伴,閑敲棋子落燈花?!皝砘蛘卟粊?,我就在哪里”。在那蓮花深處,聽取蛙聲一片,劃動漁船,驚起一群鷗鷺,爭渡,爭渡,與落霞齊飛,扶搖直上九萬里,于我不爭,于你不比。水車翻轉(zhuǎn),一個水槽舀起一瓢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蓮與人齊,誤入深處,魚戲蓮葉間,剝?nèi)∩徸?,晨起洗手做羹湯。采摘蓮葉,曬干飲茶,清暑化濕,升發(fā)清陽,涼血止血,權(quán)衡陰陽,道法自然。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痹娭忻鞔_寫有浣女漁舟,詩人卻下筆說是“空山”。這是因為山中樹木繁茂,掩蓋了人們活動的痕跡,正所謂“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天色已暝,卻有皓月當空;群芳已謝,卻有青松如蓋。山泉清冽,淙淙流瀉于山石之上,有如一條潔白無瑕的素練,在月光下閃閃發(fā)光,生動表現(xiàn)了幽清明凈的自然美。這兩句寫景如畫,隨意灑脫,毫不著力。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敝窳掷飩鱽砹艘魂囮嚫杪曅φZ,那是一些天真無邪的姑娘洗罷衣服笑逐著歸來了;亭亭玉立的荷葉紛紛向兩旁披分,掀翻了無數(shù)珍珠般晶瑩的水珠,那是順流而下的漁舟劃破了荷塘月色的寧靜。在這青松明月之下,在這翠竹青蓮之中,生活著這樣無憂無慮、勤勞善良的人們。這純潔美好的生活圖景,反映了詩人過安靜純樸生活的理想,同時也從反面襯托出他對污濁官場的厭惡。這兩句寫的很有技巧,而用筆不露痕跡,使人不覺其巧。詩的中間兩聯(lián)同是寫景,而各有側(cè)重。頷聯(lián)側(cè)重寫物,以物芳而明志潔;頸聯(lián)側(cè)重寫人,以人和而望政通。同時,二者又互為補充,泉水、青松、翠竹、青蓮,可以說都是詩人高尚情操的寫照,都是詩人理想境界的環(huán)境烘托。
既然詩人是那樣地高潔,而他在那貌似“空山”之中又找到了一個稱心的世外桃源,所以就情不自禁地說:“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本來,《楚辭·招隱士》說:“王孫兮歸來,山中兮不可久留!”詩人的體會恰好相反,他覺得“山中”比“朝中”好,潔凈純樸,可以遠離官場而潔身自好,所以就決然歸隱了。
王維早年有過積極的政治抱負,希望能作出一番大事業(yè),后值政局變化無常而逐漸消沉下來,吃齋念佛。四十多歲的時候,他特地在長安東南的藍田縣輞川營造了別墅和在終南山上,過著半官半隱的生活。又有很多詩清冷幽邃,遠離塵世,無一點人間煙氣,充滿禪意,山水意境已超出一般平淡自然的美學,含義而進入一種宗教的境界,這正是王維佛學修養(yǎng)的必然體現(xiàn)。王維的生活的時代,佛教繁興。士大夫?qū)W佛之風很盛。政治上的不如意,一生幾度隱居,使王維一心學佛,以求看空名利,擺脫煩惱。有些詩尚有蹤跡可求,如《過香積寺》云:“不知香積寺,數(shù)里入云峰。薄暮空潭曲,安禪制毒龍?!庇行┰婏@得更空靈,不用禪語,時得禪理。有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如“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背錆M一派親近自然,身與物化,隨緣任運的禪機。又如“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fù)照青苔上”,“木末芙蓉花,山中發(fā)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币磺卸际羌澎o無為的,虛幻無常,沒有目的,沒有意識,沒有生的喜悅,沒有死的悲哀,但一切又都是不朽的,永恒的。
人事縹緲,真如似幻,修得禪心,焚一爐香,沏一壺茶,任月華滿衣,心清如水。“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比巳麸h塵,本無根無蒂,心之所往處,便是歸宿,摩詰醉于山水田園,半官半隱,便是摩詰的歸屬,靜賞月下清泉石上流,靜聆竹喧歸浣聲,世俗任由浮沉,再無關(guān)風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