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采】放下(散文)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深夜,忽然想起六祖禪師來。他在生時,已悟得一個“空”字,了無牽掛。而圓寂之后,一生的經(jīng)歷更為后世傳為佳話。他的人生也是一瞬而已,但為何能夠如此燦爛呢?我想,他之所以燦爛,是因為他的思想燦爛。人啊,學一點禪學有何不可?更能淡泊名利,遠離是非場所,始終堅守自己的信仰,保持樂觀、積極的心態(tài)。
回想自己,三十歲之前,部隊服役的那段時間,什么都想得到。想當將軍,想娶個好老婆,想賺錢在廣州買房,想……我唯獨沒有想起,母親自己一人在家中居住,該是多么的寂寞。當時,我如果先租個房,把母親接到廣州來居住,該有多好,起碼我和母親相處的日子就會多些?;蚴窃琰c結(jié)婚也好,如今的后悔和遺憾,也會少些。母親一定很寂寞啊,她一個人生活著,思念著,操心著。而我始終沒有立起來,更因為服役的原因,沒能好好地照顧她。我二十八歲那年,母親因病去世,再過兩年我已值而立——三十歲。我的立,剛好是從三十歲開始。三十歲到潮安工作,我不斷地學會舍棄,舍棄競爭,舍棄老屋,舍棄一些繁瑣的社交。特別是接觸了文學之后,我逐漸變得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獨處——精神上的獨處。比如,有時人很多,很熱鬧,但我總是觀察著、思考著,很少說話;比如,有時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完成,但我總是逃避、舍棄或敷衍。我總覺得人活得越簡單越好,如梭羅般在瓦爾登湖畔建個木屋的想法不敢有,但我起碼能保持生活中最基本的元素,然后享受孤獨——母親去世之后,我只剩下孤獨。
近年,我在孤獨中成長。我在詩歌和散文的世界里,構(gòu)筑起自己的精神城堡,用以抵社會和工作中的壓力和競爭。我不喜歡壓力,更覺得沒必要競爭。我只需保持工作的穩(wěn)定即可,這是我收入的來源。也是我家庭生活的經(jīng)濟支撐。而競爭屬于想進步、想出人頭地的人,我不是這種人。我始終仰望這世界啊,在基層的底層仰望。這是我的姿態(tài),也是我堅信的“居廟堂之高,處江湖之遠,依然可以憂國憂民,不忘初心”的信仰所在。我廉潔著呢,甚至有些人嫌我廉潔。而且我不跑不送,只一個人本分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僅此而已。
孤獨中成長起來的我,已經(jīng)成為生活的勇士。我堅定地認為,世間沒有任何放不下的事物,比如生離死別的痛苦,比如過去的是是非非,比如后悔、遺憾的往事,我都可以放下。我也不關(guān)心未來如何,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說不準明天地球要爆炸,也說不準明天我在路上撿到寶貝。我只活在當下,今天、此時過得好便好,我只做好當下應(yīng)當做的事。做完事情之后那些不需要記憶的,就不再去記憶,而是選擇掏空腦袋里的記憶,騰出更多的空間來思考和觀察生活。我分析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覺得它不可能裝下很多的事物,所以必須定時清理內(nèi)存,以保持足夠的空間。我腦袋里的大部分空間,是用來裝孤獨和寂寞的,是用來自己與自己對話的。
很多人活了一輩子,始終放不下過去?;蚴且驗橛们樘?,或是因為名利心太重,或是因為欲望驅(qū)使。而放不下的這些虛無的事物,是因為活得太感性,太重情感。一個真正超越自己的人,必定是理性的、務(wù)實的。因此,我必須狠狠地把過去的邋遢事忘得一干二凈,僅為逝去的親人們留下真誠和刻骨銘心的思念,用以慰藉我的寂寞;僅保留一些必要的知識和經(jīng)驗,用以應(yīng)付社交和工作,這就足夠了。
也有很多人活了一輩子,始終無法誠實地面對未來。這部分人或是對未來充滿恐懼,或是對未來充滿憧憬,其實都不必要。未來發(fā)展如何,是由當下決定的。做好現(xiàn)在的自己,就是對未來最誠實、最理性、最負責任的回答。比如現(xiàn)在,我在寫散文,我就只想著如何把這散文寫好,至于寫好之后會如何,能否得到有益的交流和進步,我則不怎么去想,因為那是寫完之后的事。
月光又來了,照著我的臺。我望了一眼月亮,想起六祖所寫的“明鏡亦非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