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采故鄉(xiāng)】撿花生(散文)
我的家鄉(xiāng)在美麗的冀東平原上,那里是小麥、玉米、花生的產(chǎn)地?;ㄉ钱?dāng)?shù)刈钪饕挠土献魑?,也是農(nóng)民們最重要的經(jīng)濟來源。每年,父親都會種好幾畝地花生,一家人的生活全靠它。父親是老實的農(nóng)民,不會像許地山的父親那樣講出許多關(guān)于花生的道理來,但是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長大,我從小就知道,種花生不易,花生就是莊稼人的命。
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初,家鄉(xiāng)的農(nóng)業(yè)還沒有實現(xiàn)機械化,農(nóng)民們還在使用著比較原始的耕作方式。對于花生的收割,剛開始是用鎬刨,但是效率太低,一塊花生地要刨好幾天。后來人們就用大牲口套上犁,把花生“豁”下來,再抖掉上面的土,雖然效率提高了,可是這樣會有很多花生丟在地里,而它們也就成為了我們這些小孩子的囊中之物了。
那時,學(xué)校里盛行“勤工儉學(xué)”,就是到了秋天每個學(xué)生都要上交一定數(shù)量的花生,變賣后作為學(xué)校正常開支的經(jīng)費,而且這些花生一定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撿來的,不能從家里要。有了這個規(guī)定,秋天就不僅是大人歡喜和忙碌的季節(jié)了,也成了孩子們最歡喜和忙碌的季節(jié)。
秋收開始了,學(xué)校里放了農(nóng)忙假。大人們收花生,小孩們撿花生。我挎著父親用柳條編的小籃子,和小伙伴們一起去撿花生。秋日的太陽雖然沒有夏天的毒辣,但也能把我們的小臉曬得通紅,可我們不怕,即使是正午時分也要早早地到田野里去,先是揮舞著小鏟子瘋耍一通,玩兒夠了才開始撿花生。其實小鏟子是沒什么用處的,我們不會像大人們那樣去挖丟在土里的花生,因為那樣手會起水泡的,很疼。我們一般都是用它挖茅草根或挖“縮縮兒”(蟻獅)拿著玩兒,如果運氣好,會在地頭兒上撿到一兩棵人家沒有刨走的花生,那小鏟子就大有用處了。小籃子、小鏟子就是撿花生的標(biāo)志性工具。
大多時候,我們都是三五成群,邊走邊撿丟到地皮上的花生,我們叫做撿“漂漂兒”。一顆顆雪白的花生就像一個個胖胖的娃娃,有的赤裸地躺在地上,有的像蓋被子一樣半身鉆進土里,我們每撿到一顆都像捧起了一個小生命,擦掉它身上的土,輕輕放進籃子里。我們還給不同的花生起上不同名字:一粒的花生叫“老娘子”,兩粒的花生叫“小伙子”,三粒的花生叫“老爺子”,小籃子就是他們溫暖的“家”?!袄夏镒樱子峙?;小伙子,長得壯;羅鍋兒老爺子,走路搖又晃。你們快到籃子里,脫了鞋子就上炕?!背@樣的歌謠,無論走出多遠(yuǎn)我們都不覺得累。我們還會把花生輕輕捏開一個小口兒,把它夾在兩只耳垂上做耳環(huán),白白胖胖的花生把小妞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走啊走,撿啊撿,唱啊唱,笑啊笑……幾個天真的女孩子像快樂的鳥兒一樣,張開翅膀,在秋天的原野上肆意飛翔。餓了,我們就跑到土崗上去摘野桑椹或野酸棗,卻從不舍得吃掉籃里的一顆花生;累了,就就地躺下,以天為被地為床,如果旁邊有玉米秸稈或花生秧子,我們還會做一張“席夢思”呢!
半天過去了,我們也撿了半籃花生?;氐郊遥郎衔蓓?,找一塊干凈的地方,把花生晾起來,可是卻怎么看怎么覺得自己撿得太少,然后偷偷從自家的花生囤上抓幾把放進去才算心滿意足。那時候真羨慕那些男孩子,他們從來不和我們一起撿“漂漂兒”,而是拿著鐵鍬去挖田鼠窩,幾鍬下去,田鼠棄窩而逃,他們輕而易舉地就占有了田鼠一個冬天的口糧,少則半籃子,多則半蛇皮袋,女孩子們一天也撿不了那么多?。]辦法,誰叫自己既沒力氣又沒膽量呢,只能看著眼饞了!
等到學(xué)校讓交花生的時候,我早就撿夠了。我快快樂樂地背著花生一路小跑來到學(xué)校,作為一個好學(xué)生,我每次都要多交一兩斤,聽著老師的夸獎,看著手里的獎品,我的心里比過年還要高興!
后來,我上了中學(xué),農(nóng)忙假取消了,“勤工儉學(xué)”也沒有了。再后來,我到外地求學(xué),到沿海地區(qū)工作,就再沒有撿過花生。直到今天,每當(dāng)我看到花生,還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故鄉(xiāng),想起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花生地,想起夕陽下小妞們挎著籃子大步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