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穿過一個城市去看你(微小說)
希希蝸居在北方的一座古城里,一座緊挨著護(hù)城河的六層公寓樓上。我甚至能想到她的陽臺上一定是掛哪幾件衣服,她穿的肯定那是那件米黃色的裙子。裙子鏤空的花紋里她那白皙的腰身已經(jīng)失去了光澤。
相對于護(hù)城河外面廣袤的田野,她居住的房子就是一個小小的蜂巢,房間里的每個人都像一只只白皙蜂蛹,整天鼓鼓涌涌。春天來了,楊柳依依,柳絮滿天飛;梨花白,桃花紅,萬物復(fù)蘇。在希希眼里,根本無暇顧及這大自然的春光。她每天都要上班,一刻鐘也不敢停下了,因為房貸,車貸,林林總總維持基本生活的壓力迫使她就像上了發(fā)條的鐘表一樣。
陽光特別好,她的房子陽臺剛好朝南。我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有氣無力地說她正在享受這春天的陽光。我說你很愜意啊,有錢有閑,如果再有一段浪漫的愛情就齊活了,嘻嘻……
她嘆了口氣,說:也就是韓菲你整天沒個正型,多大的人啦!一天天沒心沒肺的。
呵呵,誰讓我天生的一個樂天派?
我從希希的話里聽出來的都是苦大仇深般的艱辛和壓力,但這并不影響我們的私交關(guān)系。希希何嘗不想活的自由自在,開心快樂。但她卻做不到像我那樣收放自如。每個人的活法都不一樣,自然每個女人也有每個女人的活法。我的聰明在于我太懂得利用自己一切優(yōu)勢;在于我太懂得取舍之間的關(guān)系。輝煌的時候,我可以自由穿梭,輾轉(zhuǎn)騰挪在六個男人之間,把他們玩弄于股掌之上,令人敬佩的是,最后我都能成功地全身而退,且那些男人還個個都念念不忘我的好。這是希希最跪服我韓菲的地方,有時候,希希開玩笑說,韓菲你上輩子一定是十里洋場的交際花-陳白露吧。
我承認(rèn)我沒有感情,但是我活的很快樂。
我知道了,我為什么一直愿意把希希作為我的好朋友。因為我是個空殼,希希才是我的實體,只有看到了希希我才能確定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我肯定我不是那種心理變態(tài),惡魔。我從心里瞧不起希希,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我甚至有點害怕希希知道了我的這種想法。我真的是把希希當(dāng)做朋友嗎,是同情和憐憫她嗎?
人一開始誰沒有感情,都是沖著感情去的。但發(fā)現(xiàn)到最后,最不值錢的卻是感情,我就變了,變得再也不相信感情了。希希和我不同,我們是兩路人。她居然能一次次選擇原諒別人,在別人傷害她之后,她的總能找到一個理由讓自己活下去。無論活的多么失敗,艱難。希??偸蔷髲?qiáng)地活著,就像田野里的一種野草-馬齒菜,沾點土就能活,生命力大的嚇人。哪怕所有的根被人斬斷了,她的葉,她的莖都可以生出根發(fā)出芽。有一次,她苦笑著說,我只喝水都能活下去。恨鐵不成鋼,我給她拿了點錢,讓她湊合一時。她不要。她覺得我侮辱了她。我說你怎么都可以,孩子呢?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淚了,那晚她抱著我,哭的像個孩子。第二天,我要去教訓(xùn)一頓她那個不爭氣的混蛋。希希說什么都不讓,她的理由居然是:他畢竟是孩子的父親。
我開車從城北到城南,穿城而過。一路上,遇到三起車禍,四個流浪漢,五條流浪狗。我沒有停下來。只有擁堵和紅燈是我沒有辦法避開的,一個小小的方圓十里公里的三線城市,讓我用了兩個半小時,才趕到城南希希的樓下。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這么喜歡城市?當(dāng)然也包括我在內(nèi)為什么混在這擁擠的城市里湊熱鬧?
離希希的樓很近了,只在咫尺。護(hù)城河上有一座橋卻被堵死了。橋頭有一個紅綠燈路口,我在車內(nèi)百無聊賴,打開車窗,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在路口的行人身上: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騎了輛破爛不堪的摩托車拖著一個猥瑣的男人,女人胸前兩個半球被擠得含苞待放,一個小孩居然蹲在女人岔開的兩腿之間。轉(zhuǎn)眼之間,女人轟一下油門,駕著摩托消失不見了。接著一個人高馬大的黑人,懷里緊摟著一個嬌艷欲滴的妹子,妹子都快被摟進(jìn)了老外的肉里,但表情居然是歡快的。然后是一個穿黃馬甲的環(huán)衛(wèi)工,五十多歲的樣子,推著一輛人力三輪車,奇怪的是,她的臉忽然讓我想起來我鄉(xiāng)下的母親。
就在這時電話打過來了,是希希打過來的,她說她看到我了,看到我的車被堵在橋頭。我遠(yuǎn)遠(yuǎn)地向摟上望去,果然看到了希希,她正扒著窗戶使勁地給我揮手示意,手里揮著的像一件黃色的裙子,很是刺眼。
見面后,希希說:“她應(yīng)該是病了,不然她不敢休息的。韓菲,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這樣拼命嗎?”
我苦笑著,搖搖頭說:“難道不是為了生活?”
“不是,我只是單純?yōu)榱嘶钪?!”希希望著窗外?yán)肅地回答。
半天我這才意識到?jīng)]有看到希希的孩子,忙向屋里找,原來那個小家伙正貓在他的房間里專心致志地玩一堆積木。孩子就是孩子,他可以無憂無慮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因為在他眼里他的母親就是無所不能的超人,就是他的天。
我又想起了剛才在車?yán)锟吹降哪切┤?,那些?他們究竟是為了什么?而我從城北趕到城南又是為了什么?難道僅僅是為了來看希希嗎?帶著所有這些疑問,我和希希就繼續(xù)一直扒在那陽臺的窗口上,冷默地,無聊地看著外面的世界,似乎在尋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