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戀】我是故鄉(xiāng)的客人(散文)
時光溜的真快,一晃成了奔五的人!歲月把一抹投影烙印在記憶的最深處,時時叩嗑著心中的那灣溫馨,又是那樣讓人惜惋與不舍。
故鄉(xiāng),是什么?是夢里的潺潺流水,是枝頭搖曳的楓葉,是柴門前那一剪白發(fā)顫動的身影!可不知什么時候,她卻成了觸碰我們神經(jīng)的一根弦,深深地扎在我們的心靈之處,時而觸碰一下,那余音縈繞成一曲經(jīng)典揮之不去。
八十年代的故鄉(xiāng)是一幅醉美的人間仙景。小溪親吻著青澀的土地,花兒搖曳著青春的芬芳,流動的時光在春風(fēng)里酣甜地沉睡。歲月仿佛把故鄉(xiāng)遺落在時光的背后,總是那樣風(fēng)韻楚楚。那些花雨飄飄的意境給予了我一生的素材,用之不盡,倔強地留在我的血液里,每時每刻叩嗑著我心中最柔軟的地帶,是那樣無法讓我忘卻,又是那樣讓我刻骨銘心。
曾經(jīng),那些帶著野性的童年,把一份份歡樂寫意成昨日黃花;我記得雪花的溫馨,我記得媽媽午夜的呼喚;我記得飄落在季節(jié)枝頭的一灣情思;我記得夏夜星空里侵潤我靈魂深處的每一滴露珠?;ㄩ_幾許?葉逝幾秋?當(dāng)我背負著情感的十字架,漂泊在別人的風(fēng)景里,誰又能領(lǐng)悟那份艱辛?有幸我在這份艱辛里拼搏出一份驚喜。
八八年我用一份執(zhí)著與頑強,以專業(yè)第一的成績考入了南京藝術(shù)學(xué)院。在當(dāng)時那個年代是跳入了龍門,成了讓人羨慕的城市人。父母的臉上笑開了花,連平常節(jié)儉老實的父親花錢包了場電影在我們村放了兩天。那應(yīng)該是父母最奢侈最開心的一次。
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父母忙得手足無措,像呵護易碎的寶貝一樣。畢業(yè)之后便很少再回故鄉(xiāng),習(xí)慣了城市的繁華,也適應(yīng)了那燈紅酒綠的應(yīng)酬,偶爾去個電話只是從大姐那兒打探父母的近況。出國留學(xué)、深造、在一份虛幻里裝飾著自己的虛偽,再回家看到的是父母凄凄的墳冢。知命之年感覺累了,總想找一個地方歇息一下,我想這個地方應(yīng)該是故鄉(xiāng)吧!真的很想走一回父親遺落的腳印,聞一聞母親掬起的飯香,或在靜默里看孤鳥踏碎夕陽的浪漫。
小時候最好玩伴的兒子結(jié)婚,若平時我便會把禮金用微信發(fā)給他,這一次我心間卻忽然一熱,總覺得有那么一個聲音在偷偷地牽拽著心中的那個溫柔點,是那樣讓人無法抗拒,心念隨著心的欲望讓我放下所有的一切應(yīng)酬,一個人回到了故鄉(xiāng)。
踏上這片土地,我卻有點恍惚了,望著流動的人群,腳步卻不知往哪里邁。遠遠地望見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村莊,卻沒有了歸屬感。此時真的解讀了賀知章的《回鄉(xiāng)偶書》的意境。
喜宴是第二天,外甥開著小車來接我?!熬司?,回家吧!我媽在家等著你呢!”我心內(nèi)一酸:“要不咱上老宅子看一看?”外甥一笑,有什么好看的?院墻有的地方都倒塌了?!蔽倚α诵Γ骸暗郊伊耍€是看一看吧!”
緊閉的大門,讓我頓生一種傷感,門上破舊的春聯(lián)斑駁著歲月的痕跡。曾經(jīng),上學(xué)回家,再晚、再晚、依然會有一盞燈光為我留著;冬天,再冷、再冷、父親會把我的小手捂在他的大手里暖上一陣,母親便會笑著端上熱騰騰的飯菜,姐姐也會知時地給我脫去外衣,打上洗腳水。觸景生情,我強忍著嘆了口氣!
院里正對大門磚鋪的路上,枯草在縫隙里沉默著,它曾經(jīng)頑強地抗?fàn)幹匀坏臍埧?!書寫著生命的價值!灶屋那被燒火熏烤的墻壁,讓我恍若隔世,我分明看到母親忙碌的身影。我伸手想抓住,卻觸摸到一份冰冷的凄涼和漆黑的煙灰。
記得每年小年之后,烝饅頭、過油、殺年豬、寫對聯(lián),父親會拉著風(fēng)箱,時而唱上兩句豫?。晃視偱苤突锇閭兇螋[,零星地放著炮仗??蛇@一切……
“走吧!舅舅,我媽在家等著你呢?!?br />
出了外門,恰巧遇見鄰居張叔。張叔很熱情地招呼我:“小峰回……”話說了一半?yún)s停頓了,片刻后張叔說:“小峰,上我家坐坐吧?!蔽抑x了張叔,此時我才突然意識到,對這個留滿我大小腳印的村莊來說,我是客了。
我們家就我姐弟倆,我知道姐姐從小就疼我,姐夫倒騰了一大桌子菜。姐姐嗔怪我為何不直接到她這兒。她依然像小時候一樣,給我脫去外衣,打好洗臉?biāo)?。我笑著說:“姐您坐下,我自己來?!苯憬惆V癡地望著我,似乎想找回我曾經(jīng)的頑劣:“唉呀!真想不到我家小峰這么有出息!”
“出息啥!在出息也是姐姐的小弟弟!”
“那不假,從小你就是我背大的,現(xiàn)在老了。”我眼里似乎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我抓住姐姐的手笑了笑說道:“要不讓我也背背您。”姐姐笑了,眼里那抹溫柔依然駐留在我身上。
“這次回來,記得去爸媽的墳上燒刀紙;以前媽媽經(jīng)常念叨你,說不應(yīng)該讓你走這么遠,每年春節(jié)都盼你回來?!蔽尹c了點頭?!澳徒惴蛏眢w都好吧?”
“我倆很好,你看看你姐夫和我身體都棒棒的?!蔽倚牢康匦α诵?。
吃過喜宴的第二天,我又得把這個熟悉而陌生的村莊繼續(xù)收進記憶,丟在身后。
坐上飛機的那一刻,我知道,在故鄉(xiāng),我已成了客人。那遠去的記憶也只能告訴我這兒的一切,只能在夢里重溫。
有人說:“故鄉(xiāng),是小的時候拼命逃離的地方,是老了又回不去的地方。”但不管怎樣,我想我們每個在外漂泊的旅人,都會在心里留上一處空白,留給我們的故鄉(xiāng),讓它在那里生根發(fā)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