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了一些文章到圈子里引起了大家的共鳴，于是就有了一些朋友，有同樣愛好的人相聚在一起更是成了知己：或敘談抒胸意，或賭書潑茶香。我的文字也引發(fā)了他們對往事的回憶從而有了寫作的沖動。其中一位老夫聊發(fā)少年狂還真寫出了幾篇回憶初戀的文章，給我一一過目……。不曾想有了這樣的交往也會因利益的驅(qū)使把一番善意的私下言談?wù)`會成惡意，欲加之罪的將其公開于眾。文革中的一些齷齪手法似乎已浸入人們的骨髓，用起來是那么的嫻熟。雖說這種人只不過是用其自身的卑劣行為證明自己不過是一介無恥小人，不足掛齒。郁悶也是免不了的，除非你自己也是一偽君子。就在這時，卻又被一些意外的造訪和真性情所感動，令人重新振作。
　　 其一、冬至前不久，有個很久沒有聯(lián)系的小姐妹蘇突然給我微信，說是要來我家并問什么時候方便，我答應(yīng)下午三點以后在家。見了面才知道她給我送來了一大箱橙子，我說我們哪能吃得了這么多呢，我是臨時從深圳回南昌，掃完墓又要回去的?！俺缘昧顺缘昧?，每天一個?，F(xiàn)在吃橙子最好。這個橙子是果園里摘來的綠色食品，所以就多買了一點?！碧K說話總是這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不由你分辯。于是趕緊叫其坐下，問了近況，話題一打開聊起來就滔滔不絕。聊了有一個多小時，她說要回去了，我說吃了飯再走。她不肯。雖然我這里稍作了點準(zhǔn)備，知道她脾氣倔也就不勉強。臨走時蘇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條圍巾給我，還是香奈兒名牌。然后又拿出一個紅紙包，是給我出生才幾個月的小孫子的，里面的禮金沉甸甸的。我說我小孫子還在美國，我自己的弟弟都沒送，等他以后回中國再說吧。蘇說，一點心意，本來要從微信里轉(zhuǎn)給你的怕你不肯收。她就這樣給了我一個措手不及，讓我只有瞠目結(jié)舌的份。
　　 蘇的到來又勾起了我對她那些過往的回憶，說起來有點話長。她曾是我親戚家兒子離異了的發(fā)妻。我親戚的這個兒子小時候給我母親帶過，所以長大后也就和我們以兄弟姊妹相稱經(jīng)常走往。剛踏進社會我這個小兄弟和蘇都因為頂替進了同一個單位，兩個人年齡相仿性格都很直爽，從相識到相戀最終走進了婚姻的殿堂。男的家里男孩子多條件不是很好，女方家也不是一開始就同意的，后來看到兩個年輕人是真心相愛只好隨了他們。蘇很賢惠，婚后不僅把一個家打理得很好，對我母親一家也視作自己的親人一樣看待?；楹笏麄兩艘粋€女兒，女兒也是我母親幫著帶大的。母親年紀(jì)大了她還會接母親到她家去住一段時間，有一次母親摔跤骨折，蘇每天到母親家來陪床伺候。我因一直在外地工作和蘇接觸不多，只是過年節(jié)回來探親有時會碰到。她對我也沒有隔閡，有一次他們剛搬了新家不久正好我也回來探親，他們邀我到家里做客并執(zhí)意留我在那里住了一晚。吃飯的時候我說了哪道菜好吃，第二天一早蘇就去菜市場買來要我?guī)б稽c回去。
　　 后來單位效益不好，夫妻倆都下崗了。蘇的兄長在電子行業(yè)有些人脈就介紹男的去那邊做。男的也是個勤快人，腦子也還靈活上下關(guān)系處理得都很好，生意就順風(fēng)順?biāo)刈銎饋砹?。那時小車還沒有進入家庭，他卻擁有一輛公司里的小面包車。家里有事需要用車叫上他也會過來幫幫忙，大家也覺得特長臉。
　　 不久卻傳來他們夫妻在鬧離婚的消息。是男的提出來的，理由是女的脾氣不好，吵架時叫了家人來打男的。但緣由是因為男的有外遇引起的。雖然我竭力相勸，男的決心已下很難回頭。更何況母親和弟弟也許是出于本能偏袒于男方。沒有思想準(zhǔn)備的蘇真是傷心欲絕。本來夫妻吵架是常事，但有了第三者事情就會起質(zhì)的變化。我當(dāng)然是同情蘇，就勸她想開一點。有一次她給外地的我打電話，聲淚俱下地敘說了他們曾經(jīng)幸福的以往，不知道怎么會走到這一步。她當(dāng)然是竭力想挽回這樁婚姻，即使不為自己也要為女兒著想。我說現(xiàn)在他已然這樣，要不你就答應(yīng)他離婚試試。她聽后馬上提高了嗓門幾乎是哭喊著說：“姐姐呀,試不得的呀。”這凄厲的聲音給我震撼，多少年來都在我耳邊揮之不去。那天我們在電話里聊了一個多小時，九十年代電話費還是相當(dāng)昂貴的，何況又是長途。
　　 他們的婚姻最后還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盡頭，由于是男方提出的，男的凈身出戶。又由于蘇下崗后沒有穩(wěn)定的生活來源，女兒也判給了男方。之后蘇也和我失去了聯(lián)系（那時有家庭電話的不多更不要談手機了）我為蘇痛惜，心里一直惦念著這個不幸的小姐妹離婚后的命運。多少年后我退休回老家定居，巧的是購買的房子和她在同一條街上。因為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好些年，也不知她還是不是住在那里。每次走過她窗口也沒看到衣服曬出來，晚上也沒看到有亮光。又過了幾年，我的這個小兄弟也就是蘇的前夫告訴我他女兒要結(jié)婚了,并且說，女兒要在她母親蘇的房子里出嫁，要我們都去捧場。這樣我才知道原來蘇還住在老地方。又知道她在做保險,在外面跑的時間多,晚上回來吃飯多半又是在姐姐家。這樣當(dāng)然就很少碰到了。這次見面后我們也就有了來往。知道她現(xiàn)在生活得很好很充實。她做保險有很多年了。已經(jīng)從一個普通的業(yè)務(wù)員晉升為了部門主管，一個因文革沒有讀到多少書的弱女子走到這一步，其中有多少艱辛、多少拼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本來就很愛美，現(xiàn)在的衣著打扮說話舉止更是透著一股職業(yè)女性的端莊和魅力，真是很漂亮。我和我的先生都為我的那個小兄弟惋惜，因為他后來的這個雖然比蘇要小兩歲，但看上去比蘇老多了。有一次在蘇家里玩時，她把那么多證書和在大會上演講的照片一一給我展示時,臉上洋溢著一種甜蜜和自信。蘇活過來了，鳳凰涅槃、絕地重生。真為她感到高興。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每逢年節(jié)無論多忙，都要到我家來一趟，送點東西過來。知道她有這個脾氣，到時我也會準(zhǔn)備一些禮物回給她，但總是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讓她收下。我的腰不好，她就把在醫(yī)院里開好了沒用完的的按摩單讓給我。
　　 后來我搬家了，不巧的是我找的房子是和她的前夫同一個小區(qū)，我也是簽下了合同后才知道的。剛搬去不久，家里訂購了些土雞和土雞蛋，也給蘇留了一份叫她來拿。她進小區(qū)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就是讓她痛心徹肺的那個男人住的地方，以后就再也不肯來了。我也很尊重蘇的個性，不去打擾她，以免引起傷心人的傷心事。但我知道我們都不會把對方忘記。
　　 她這次來也是說，姐，你對我的好，我永遠記在心里。所以她又來了為了那份情。我說，哪里，是我沒有幫到你的忙內(nèi)心愧疚呢。
　　
　　 第二個是我原來在單位機關(guān)工作的一位通訊員小謝的妻子琴來了一條短信。問我什么時候回南昌，以前她也問過我這個話，我告訴她在外地，她就叫我回南昌一定要告訴她。她幫我織了一件毛衣，要給我寄過來。是看到電視劇《我的繼父是偶像》里的一位演員穿這種式樣覺得很有氣質(zhì)，也就買來了毛線模仿著編織了一件，尺寸是她的老公小謝估摸著告訴她的。還別說，這毛衣我穿著還真有點合身，只是袖子長了許多。但我這次回南昌沒告訴她。誰知就像心有靈犀似的，她查崗來了。我只有老實說我回來了，只是一直在生病咳嗽所以沒有打擾。她說，你要照顧好身體喲，咳嗽吃那個念慈菴很好的一定要吃哦。我說會的，我已經(jīng)買了吃了。她又叮囑說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哦。等我收到東西回復(fù)她的短信，剛一發(fā)出去那邊就打來電話。她只要一來電話，起碼要聊上幾十分鐘，這次聊得最長，有一個多小時。她問我生病好些沒有，我說吃了藥好多了。她說很喜歡和我聊天，就是怕我煩她。還說很喜歡我，“愛戴你直到永遠，認(rèn)識你是我的榮幸”。我說，我沒有你說的那么好。萬一以后見了面我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你會很傷心的。她說，不會的不會的。我都聽小謝說了，說我那個許姐怎么怎么厲害（了不起），當(dāng)年怎么怎么幫助他，在你身上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特別是怎樣做人，一輩子都用不完。她寄東西來的時候，還附了一封長長的信（有九頁紙，一個沒什么文化的山區(qū)妹子真的很不簡單）和他們夫妻及小孫子的照片。我夸獎她的信寫得很好，學(xué)習(xí)精神很可嘉。她說是學(xué)到我的，我是她的偶像，后悔沒有早認(rèn)識我。反正我只要說她哪里好她就說跟我學(xué)的，我只有笑的份。聊到最后，又問我鎖陽要不要，說是男孩子吃得好，壯陽的，要給我兒子吃。還教我怎么泡酒喝。又反復(fù)叮囑我要將鎖陽用木棍敲碎，千萬不能用鐵。鎖陽一見到鐵就會失效。又說里面要放烏龜殼、枸杞等，怕我忘記又重復(fù)了好幾遍。真是拿她沒辦法。后來我給他們寄去了一本畫冊，上面題了幾個字。她又說，字寫得那么漂亮，真是教授級的。
　　 琴妹妹和我還沒有見過面卻有這樣的親熱當(dāng)然是緣于他老公小謝。謝和我曾是機關(guān)里的同事。謝比我們要小很多，剛進機關(guān)當(dāng)通訊員時就是一個小毛孩，一張圓圓的臉蛋透著純真和可愛。我們都把他當(dāng)成小弟弟，一直“小謝小謝”地叫，他的大名倒要想一下才記得起。由于他勤快、聰明，辦事遂人意，大家凡遇到事總是把他呼來喚去的。他也不煩對誰都是一副笑臉盈盈，走起路來一雙八字腳一擺一擺。他講話有點結(jié)巴，加上眼睛有點眨巴眨巴，被叫到之后跑過來先要眨巴幾下眼睛，話才能跟著吐出來，問：“有——有什么事？”看他那樣子好玩，有時沒什么事也會故意逗他，把他叫過來看他那一愣一愣的樣子，大家一陣哈哈大笑。這種兩小無猜似的打趣在那沉悶的政治年代給我們帶來了好些快活，讓人回味、留戀。后來謝突然不辭而別，大家都搞不懂：怎么好好的連編制都不要就走了？再后來由于兵團解散，人員調(diào)動頻繁，我們又都有了自己的小家，也就沒有過多的精力再去關(guān)注他了。
　　 我老大出生的那年謝回過我們單位一次，還在我家吃過一餐飯。也許男的多不善言辭，所以我始終沒搞清他當(dāng)年怎么就那么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大家。幾年前有位原機關(guān)同事打電話給我提到他，問記不記得這個人？我說怎么不記得。他又問有沒有聯(lián)系電話？我說沒有，心想都那么遙遠的事了，當(dāng)年又是不辭而別，誰知人家還記不記得我們?？吹侥莻€同事那么執(zhí)著，想起我們原單位小范圍聚會時搞過一個通訊錄，上面有小謝一位老鄉(xiāng)的電話，就把這個老鄉(xiāng)的電話給了他，叫他去找這個老鄉(xiāng)問問。結(jié)果還真聯(lián)系上了，加了微信。試著發(fā)了一個信息過去，人家沒回。我有點嗔怪那位同事自作多情，你看自討沒趣了吧。
　　 去年單位搞五十周年知青聯(lián)誼會，有好幾百人參加。有一天很久沒有音訊的謝突然從手機發(fā)來一條信息，說是要從微信里把開會的費用轉(zhuǎn)過來叫我?guī)退粫?wù)組。我問他報了名沒有？他說報了，是他那位老鄉(xiāng)幫著一起報的。他微信轉(zhuǎn)款又設(shè)置了二十四小時到賬，我只得就先幫他墊了幾百塊錢。心里也有點奇怪，這個人對錢怎么這么謹(jǐn)慎，又怎么不叫那位老鄉(xiāng)一起幫著交呢。也是，四十多年了，有多少人經(jīng)得起時間的打磨呢。
　　 因很多人退休后隨子女去了外地，所以聚會活動一共安排了兩天。第一天上午就是給這些外地來的人員報到，下午文藝節(jié)目彩排。第二天聯(lián)誼會正式開始。第一天報到為盡地主之誼，約了幾位關(guān)系好又是遠道而來的同事中午來家里聚一下，也叫了小謝和那位老鄉(xiāng)過來。因為他們在贛州，外地同事都是頭一天動身，一大早就可趕到南昌。我也叫他提前一天動身，他也答應(yīng)了。誰知他還是當(dāng)天才坐車過來，中午我們都在等，他卻說還在路上。來了一條短信：趕不到午餐了。這不是添亂嗎？那一天我真是忙得腳不沾地，一大早要趕去火車站接站帶攝影，然后和他們一道去旅館；又和原機關(guān)的其他幾位同事相邀到原來兵團的團政委（已逝世）家去看望他的家屬；返回來又把約好的一些老同事接到家里來稍作休息然后帶他們到贛江邊著名的秋水廣場去觀光、拍照。這時飯店里來電話催了，小謝他們還沒有來，我們只有趕緊往飯店趕，因為吃了飯還要趕到會場去彩排。所以看到他來的信息理也懶理得他，我認(rèn)為他一定是為了省一晚的旅館費，才作了這樣的決定。
　　 第二天大會正式開始，各路人馬都到了。上午是照相，各單位、各科室、各團體，各地區(qū)，鄰居，老鄉(xiāng)，總之只要想得到理由都可以拉著在臺上拍一張。攝制組人員成了最忙碌的一族。碰到了熟悉的老同事也只是點個頭的份，小謝幾十年沒見面長什么樣都不知道，自然也就沒法去找他碰面。中午吃完飯他和那個老鄉(xiāng)到了我們這一桌來找我。那位老鄉(xiāng)倒還認(rèn)得出來，小謝則完全變得不認(rèn)識了。長高了圓圓的臉不見了，只是聲音還是從前。因時間關(guān)系，我只有長話短說。我問他：你現(xiàn)在生活得還好嗎？一個沒上過幾年學(xué)當(dāng)時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獨自到社會上去闖，會是一個什么樣的結(jié)果呢？他回答我說，很好呀。我說你現(xiàn)在的生活來源主要靠什么呢？他說，收房租呀，家里做了一棟五六層樓的房子。我心想只要生活得好就行。就說，哦，那就好。隨著聯(lián)誼會的重頭戲文藝演出的開始，我們談話也匆匆結(jié)束，大家各就各位?；顒油炅顺酝晖盹埦蜕隽?，我和謝也沒再見面。后來聽說他們當(dāng)天就回贛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