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征文“年味飄香”】理發(fā)隨想(隨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流下來的“臘月二十三剪頭發(fā)”的說法。說是小年前不剪頭發(fā)會傷舅舅,也有的地方說的是“正月不剪頭,剪頭死舅舅”。也不知道這舅舅們得罪了哪個始作言者。反正每年小年這一天我都會去尋個理發(fā)店剪個頭發(fā)。以示對言者畏,對舅舅的敬。
昨天去理了發(fā),等位的時候看手機,卻發(fā)現(xiàn)了個bug。在江西前前后后生活了近十個年頭,生活中便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地域文化地影響。雖然骨子里還在堅守著家鄉(xiāng)的大多習慣,吃上仍喜歡燉菜,酒還是尋著北方的小燒??晌覉猿至藥资畟€年頭的小年剪頭發(fā)的習慣,卻因為南北小年的日子而產(chǎn)生了錯。北方的小年是臘月二十三,而南方的小年是臘月二十四。我摸著腦袋在心里給幾位舅舅道了歉,也不知道會不會挨罵。
關于小年分南北的原因在度娘上介紹的很多,大概上是清朝時皇家要在臘月二十三舉行?誥天敬神的活動,為了節(jié)約開支,便把祭灶神的儀式一起辦了,上行下效,當官的便都在這天里祭灶過小年,而平頭老百姓依然是臘月二十四過小年,也就是所謂的“官三民四”的說法。清時的政治中心在北方,后來北方老百姓為了沾貴氣都在二十三過小年,而南方老百姓還在遵從文化舊俗的二十四過小年。其實二十四祭灶小年是正統(tǒng),從宋朝時就傳了下來的。
我吸著煙,想著小時候年節(jié)上的樂子,那時候物質(zhì)上真的不行,可小孩們的樂事可比現(xiàn)在的孩子們強得太多了。有人會說現(xiàn)在小孩們無論在物質(zhì)上,還是精神文化上都好于過去。這不可否認,但卻少了太多的玩樂上的自在與灑脫。
我和哥哥會在收完秋后就開始做風箏,利用廢舊的竹條割成竹篾,在灶上蒸汽里軟化定型制成風箏的骨架,找來畫冊上的彩紙剪成需要的樣子,用白面調(diào)制熬煮成的漿糊涂抹了糊制風箏的血肉?,尋兩條布制成風箏的尾翼,撿來的漁線綁在風箏的骨架上便大功告成。等了微風徐徐的日子去放箏,卻每每失敗,看別家買來的箏在天上飛,而我做的箏不是扎頭而下就是亂旋胡舞,急得每每欲泣。這時父親便會給我重新調(diào)整,只是重新的綁下線,在某處加上一點竹條配重,再次放飛,我的箏便會重返藍天,愈飛愈高,扯得線軸翁翁地轉(zhuǎn)動,箏牽著弧弧的線在遠空里翩翩,我躺在松軟的田里望著,心也就跟著飛得遠遠的……
父親的手很巧很巧,鐵線制成了彈弓把,點滴下來的皮管子,廢皮子剪了做彈兜,精致的彈弓便成了。小石子裹在彈兜里扯滿了發(fā)射出去,就能射下討厭的家雀,當然那是哥哥和別的小伙伴的收獲。我的手法很笨,經(jīng)常的偏離目標很遠,倒是成功的擊碎過幾塊玻璃。
父親的手很重,打在屁股上很疼,可依然阻止不了玩瘋了的我,擦了眼淚,棉襖的袖管抿下流出的鼻涕,?又火熱的挖來黃泥巴澆一泡熱尿上去,搓出圓圓的彈子,曬干了供應哥哥和小伙伴們彈藥。每每都是兩挎兜的彈丸換回七八只死雀回家,扒了灶下的柴灰一股腦地把雀兒塞進去,填幾根柴草慢慢地炙著,待聞到了濃濃的雀肉香味,用燒火棍仔細地扒出黑乎乎的雀來,扯掉指甲蓋大的焦鳥頭扔給等在旁邊的黑貓,剩下的鳥身子,掂在手里一搓一吹便扔到嘴里,嚼上一嚼,唉呀?。?!嘴巴里的味蕾瞬間齊開,那股子伴著草木香嫩滑脆地爽感頓時令人發(fā)出萬分滿足地嘆息!整個天地間還有什么可使人困頓、嗔怒、怨恨的。只余了口腔里的那股子香味,連骨子都嚼得爛香,貓兒在旁發(fā)出抗議地喵叫,哪管它,舌頭都咽到肚里了。三五個鳥雀的盛宴讓嘴巴嚼得烏黑,唇上焦烏一片,棉襖袖子一擼,袖口上疑結的黑亮污膩都燦著歡快的光亮了。
起個大早,鐵絲彎出推桿,把圓圓的鐵環(huán)推出一路歡唱,嘩啦啦地便鬧來十幾個黑乎乎的?“野小子”,一個賽一個地撒了歡地跑,十幾個鐵環(huán)便是節(jié)假日里放飛的歡歌。
天寒了,門前的池塘凍得鼓了身子,冰面上凍炸出無數(shù)的細紋。有經(jīng)驗的哥哥們踩上冰面跺跺腳,感受著整個冰面反傳來的微顫,互相點點頭,便跑回家,整理出雙刀、單刀的冰車,鋼筋磨出的冰釬子,風風火火地跑回池塘里,吆喝著“讓一讓,車來啦!”?地歡快聲中,冰面上便上演起尤如古時殺場征戰(zhàn)般的場景,十幾具冰車你逐我趕忽爾在前,倏忽墜后。跑得最快的是單刀的“單腿驢”,冰釬揮舞中便是幾十米的距離,那風馳電掣的激情,那迅如奔雷的速度,讓騎乘者滿帶光環(huán),不忿者便怒喝聲中邊場沖撞,人揚馬翻里收獲著速度與激情的快慰。
我們年歲小的便尋那高坡處,躺著、坐著、趴著,身后的一腳踹在屁股上便發(fā)射出一枚人體滑車,那種涼絲絲的暢快便是無以倫比的童年。
縱使雙手凍成紅得發(fā)亮的皴饅頭,耳朵凍得兩個大,也是歡樂的。
將將的就到了年根,寒假也過了大半,返校前的幾日便在寒假作業(yè)的恐慌與突擊中雞飛狗跳。村子里一下安靜了許多,只偶有急懼地哭聲從跳脫的男娃子嘴里傳來,“寫不完了,怎么辦?嗚嗚……”
時間悠悠然的從寒風中堅實地走到小年,一大早,父親便拿了手推子給我和哥哥挨著挨著地剃頭,咔噠咔噠的清脆聲里頭發(fā)便規(guī)整地落下,圍著木凳鋪出一層黑色的浮毯。兩顆板寸的小平頭,用手逆著發(fā)根向上一抹,那種利索的手感舒服的不得了,便一遍又一遍地捋撫著獲得一種清爽的樂子。
父親剪頭的手藝在我和哥哥的腦袋上練得純熟,便有一些叔伯們也來找父親剃剃腦袋,記憶里父親給我理發(fā)一直理到我的初中畢業(yè),然后怎么也不肯再讓父親來理發(fā)了,花上三塊錢到街里的理發(fā)店理個頭,電推子嗡嗡聲里仿佛讓長大的孩子感受到了時尚的味道,摩絲發(fā)膠啫喱水噴在發(fā)上,小馬哥的大背頭、張國榮的三七分便定型成了潮流。
然后去了沈陽城,去理個發(fā)便漲到了五塊;后來去當了兵,老兵們也擎著手推子給我們剃頭,清一色泛青的頭皮上一層短發(fā),談不上美觀,但幾十個幾百個年青的短平寸站在一起,便壯觀成了威武不屈;退伍后去廣東,理個發(fā)要十五元,干洗按摩兼敲背,單純的毫末之技有了廣意的兼容。
我看著所處的美發(fā)店,幾個短裙少女巧笑倩兮,溫言軟語給躺在洗頭床上的客人洗頭。幾個發(fā)型師認直地修剪著每一根頭發(fā),那份認真幾若雕琢美玉,理發(fā)已經(jīng)真正的成為了服務為本,客戶至上的藝術行業(yè)。
我四處尋找,終在一細小處發(fā)現(xiàn)了收費標準:年前漲價,美發(fā)八十。心中一跳,平靜地轉(zhuǎn)身離開,出了店門才輕吐一口氣?;赝@軟光豪奢的所在,搔了下頭發(fā),輕笑,這頂上功夫確是不凡矣!
轉(zhuǎn)了幾條小巷,終是在一家簡樸的理發(fā)店里坐定,客人大多中老年人,侃談自若,笑聲朗朗,一幅眾生相。這才是理發(fā),這才是百態(tài)市井圖畫呀!
十五塊錢:洗頭、理發(fā)、刮臉、采耳、修鼻。得大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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