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丁香姑娘(散文) ——相伴一生的花香
急匆匆的走進教室,來不及喘息,從桌兜里掏出書包。身邊凳子滋啦一聲,辮梢隨著頭的轉(zhuǎn)動甩到我的臉上,我就知道,丁香姑娘又要去擦黑板。
那是我的同桌,一個特別靦腆愛嬌羞的姑娘。每天不多的對話總是細聲細氣,一頭濃密的烏發(fā)總是編成垂落去腰下的麻花,隨著步子一左一右的扭動著,那是上學路途中吸引男同學的一道風景,幾年中幾乎沒有改變過。
那時候的我們已經(jīng)過了懵懂的年紀,花苞般的汲取吸引目光想努力綻放的自己。我學習還算可以,在同學中人緣好,能夠團結(jié)一大幫的同學,于是老班找我談話,讓我在班長和團支部書記中挑選一個。我毫不猶豫的挑選了團支部書記這個角色,感覺新鮮好玩,班長這個角色小學已經(jīng)擔任了四年多,在內(nèi)心里沒有任何挑戰(zhàn)性。
我們平常的時間都給了卷子,習題,背誦課文,各種輔導題。每個任課老師在自習時間都會強調(diào)自己學科的重要性,然后留下卷子,全然不管我們?nèi)狈Φ木褪撬?,堆滿試卷的桌面不夠用,奮筆疾書的時候,我的胳膊肘會占領(lǐng)同桌的領(lǐng)地。同桌會小聲哼哼幾聲提醒我,我沉思在習題里不去理會,同桌就會用胳膊肘小心的碰碰我的胳膊肘,我觸電般的收了回來,幾分鐘后又會犯錯,事后細細思量,同桌的胳膊肘為啥不會過來呢?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學校的實驗樓前是一大片空地,種植著各種花花草草,有一株不起眼的灌木狀的花樹,每年夏季會開出成簇、抱團的小白花,每當微風吹動的時候,花香會飄入鼻子,灑滿整個教室。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扭轉(zhuǎn)頭環(huán)視一周,只有我注意到了,同學們都低頭認真思索,滿教室的筆尖和紙張的摩擦聲。
我用鋼筆敲敲低頭的同桌,同桌斜著眼瞪了我一下,我指指窗外,用力吸氣,同桌理解了我的意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身子,用手捂住了嘴巴,想來是將吸入的香氣想留在嘴巴里長久的回味。然后對著我甜甜的一笑,我知道她理解了我的意思。丁香花開的更熱鬧了,我仿佛在她的發(fā)辮里也能聞到丁香花香。
我淘氣的心又開始蹦跳,我利用上廁所的機會,跑去丁香樹下竊取了幾朵丁香花,偷偷的插在同桌濃密的發(fā)辮上。放學了,我遠遠的跟著她,夜色已經(jīng)將小城湮沒,昏黃的路燈努力的眨巴著眼睛,想看清經(jīng)常走過的小姑娘今天怎么變的如此清香。幾位行人很好奇的跟了幾步,歪著身體努力的吸氣,幾位護花使者比往日走的更近,我只看到同桌腦袋后的發(fā)辮晃動的幅度更大了,加快了步伐。想著同桌回家后發(fā)現(xiàn)辮子上花朵跳腳的樣子,我呵呵笑著,連蹦帶跳的回家了,那夜,我睡的格外的香,夢里都帶著丁香花的香味。
丁香花開了三次,我們經(jīng)過千軍萬馬的廝殺,能過獨木橋的寥寥無幾。我的分數(shù)剛好夠定向委培分數(shù)線,在做教師和委培之間我選擇了定向委培。我匆匆忙忙去校園和丁香樹告別,枝頭的丁香花已經(jīng)不多,香味比往日淡了許多。只知道丁香姑娘也沒有上線,也許躲在一處皺著眉頭扭她的麻花辮呢。告別了丁香樹,告別了小城,告別了丁香姑娘,從那刻起,我踏上了不一樣的人生。
在古城我開啟了飛揚的人生,漸漸的丁香花的香味淡去了,偶爾課余看看同桌有沒有麻花辮,也不會有辮梢掃過我的臉龐,丁香花姑娘的影子也淡去了。只有上學中途回去小城,從同學處得知,丁香姑娘和她們一樣重新走入課堂,我踏著月色走進熟悉的校園,郭沫若老先生題寫的牌匾依然是那么耀眼,教室里燈火通明,鴉雀無聲,我站在她們教室外,透過窗戶,搜尋到了丁香姑娘的身影,齊腰的大辮子依然聽話的放置在一側(cè),鋼筆頭頂住下巴,小雞啄米似的微點著,就知道又遇到了難題。估計現(xiàn)在的同桌是不會在她的辮子上插上丁香花的。我呆呆的站了十幾分鐘沒有打擾,我微閉著雙眼,沿著熟悉的香味,懷著一顆虔誠的心,告別。
沒想到這次是真的告別,二十多年的歲月,丁香花離我遠去,丁香姑娘也幾乎沒有了消息。每當走過百花開放的季節(jié),鼻端縈繞著各種花香,可是,那個揮之不去的丁香花香在哪里?在我的心里?在我的夢里?在我回頭尋不見的記憶里!
我成家了,將工作幾年的積蓄花的干干凈凈,好面子的我沒有給好朋友說過自己的難處,包括家里人和愛人。因為身體的原因,愛人住院需要做手術(shù),那時候的我就怕會有不可預測的后果,微薄的工資恐怕難以應(yīng)付高額的醫(yī)療費。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幾次拿起電話不知道該給誰撥電話,我不會要家人的一分錢,因為他們都不容易。夜里,我在被窩薅頭發(fā),給醫(yī)院的幾個朋友打電話了解具體情況,就怕活檢的結(jié)果是我接受不了的。
第二天起個大早,滿腦子的人民幣,這時候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來電顯示是外省的電話,一個柔柔的聲音回響耳邊:“你還好吧!”我的心里如同火炮炸響,熟悉到陌生的聲音。思維好像不清晰了,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到耳朵那邊。“聽說你最近遇到難處,需要幫助你就吭聲,咱們老同學不必客氣?!蔽沂穷拷Y(jié)舌,難道你是田螺姑娘?或者修仙有成,一直沒有聯(lián)系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站起來,環(huán)顧公交車上的乘客,沒有一個熟悉的。
我還是堅持維護男子漢的自尊,吱吱嗚嗚中拒絕了丁香姑娘的好意,從那一刻起,我的心不在急躁,面對一切問題都很平靜和冷靜的面對,因為我知道,命運給予我不薄,我的生命中總會有一縷花香相伴,也許我永遠不知道你在哪里。
丁香花開季,我都會去丁香花樹下靜坐片刻,回味人生中難得的溫暖。人生路途多艱難,可以說嘗遍了人生的酸辣苦甜,人情冷暖,眉高眼低。每當我的情緒頹廢到極點的時候,感覺黎明的曙光遙不可及,那縷丁香花香就會及時從心底閃現(xiàn),就像初春的薄霧般輕輕的,輕輕的將心包裹,由內(nèi)而外的包裹,灼燒和干裂的傷口潤濕了,彌合了。死灰般的情緒也復蘇了,萌發(fā)了,從那堆磚石瓦礫中長出了希望的小苗。
那是遠方的丁香花播種撒下的種子,在這個荒蕪的季節(jié)里,在我的心田里發(fā)芽,長高了。
從此,我的心中就會有一顆屬于自己的丁香樹,每時每刻花開的丁香樹,時時刻刻溫暖我的丁香花香,時時刻刻相伴的丁香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