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日子(微小說)
一
二狗也曾意氣風(fēng)發(fā)過,經(jīng)常在沒有雨的天氣里夾上一把大黑傘,做出一副偉人年輕時憂國憂民的樣子。他每日想著要仗義執(zhí)言,要有風(fēng)骨,要論一論這天下的不平事。可栽了很多跟頭,碰了一鼻子灰后,二狗這才漸漸懂得,原來這世上,哪里有這么多的黑黑白白,許多事嘗盡了酸甜苦辣,方才知道原來人活著就得且行且珍惜,你不珍惜成嗎?
這不,剛在群里聊了聊國際形勢,抱怨了幾句意識形態(tài),敲門聲就響起來了。
“誰呀?”二狗擔(dān)心是“查水表”的。
“開門,開門,查水表的?!?br />
“我家沒水表?!倍酚行┬奶?。
“沒水表?那你家怎么沖馬桶?”
“我家沖馬桶都是用的拉菲……”
“你這萬惡的資產(chǎn)階級分子,居然用拉菲沖馬桶?!?br />
“抄水表的無產(chǎn)階級同志,難道也想喝嘗嘗資本主義的拉菲嗎?”
“快開門,再啰嗦小心我揣了你家這塊破門板?!?br />
“別煩我,我想靜靜?!?br />
“不跟你玩了,沒勁!”
二狗趕緊開門,一把拽住門口咬著嘴唇滿臉?gòu)尚叩摹八砉ぁ膘o靜的手,故做輕佻地說:“靜靜??!來,讓哥香一個!”
靜靜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紅粉,帶著幾許羞意,仰著俏臉道:“不要了,別人看見了,不好的?!?br />
意思就是,若是別人看不見,就可以……
女人的心思,還真是深啊,套路太多。
二
靜靜是二狗處了三年的女友,一個頂替了父親崗位的公交車女司機(jī)。
其實(shí),靜靜一點(diǎn)都不靜,真難為了她爸媽當(dāng)初給她取名靜靜的初衷。她那纖細(xì)柔弱的嬌軀下,其實(shí)藏著一顆俠肝義膽的心。如果弄件披風(fēng)捂上,她絕對能把自己當(dāng)紅娘子。不,二狗覺得她更像孫二娘。
三年前的那天,二狗抱著兩瓶精心泡制的拉菲費(fèi)力地擠進(jìn)了121路公交車的前門,女司機(jī)一臉狐疑地望著他。
“我很帥?”二狗嘟噥了一句。
“投幣!”女司機(jī)給了他一個白眼。
這下有點(diǎn)尷尬,二狗騰不出手,厚著臉皮討好道:“能不能替我掏一下。喏,右邊褲兜里……”
“滾!”女司機(jī)須眉怒目。
二狗訕訕地退到一邊,小心翼翼地放下價值數(shù)千的拉菲,掏出兩枚硬幣投了進(jìn)去。
“還差五毛!”女司機(jī)聲調(diào)瞬間提高了幾個分貝,沒有一點(diǎn)雷鋒家鄉(xiāng)人民的好脾氣。
“喂,你看見的,我明明投了兩枚啊,別訛我?。 倍芳t著臉有些激動。
“有一個是五毛的,你當(dāng)我瞎啊,沒錢你坐什么公交,你打滴滴?。 迸緳C(jī)滿臉寒霜地譏諷道。
“喂,你……你……”二狗狼狽得理屈詞窮。
氣氛有點(diǎn)尷尬,滿車大媽大嬸的目光圍攻過來……
看著二狗的囧樣,女司機(jī)噗呲一聲沒忍住。抿了抿嘴,自己掏出一枚硬幣砸到二狗手里,就像往他臉上砸了一塊創(chuàng)可貼似的。而二狗的臉當(dāng)時活像被砸了一塊板磚。
從此,二狗就以償還這一塊錢為由,狗皮膏藥般的黏住了前途本來一片大好的公交女司機(jī)。
倆人曾經(jīng)有過一段很市儈的對話,就像是一出“豪門多愁少婦與市井鮮肉暖男”的“真情小番外”。
“你這么窮,拿什么養(yǎng)我?”
“我沒想過養(yǎng)你呀,我正考慮是不是得讓你養(yǎng)我……”
靜靜立馬一個腦瓜崩彈在了二狗腦門上。
二狗滿臉憋屈地喊到:“我不窮,我的精神價值連城,因?yàn)槲沂莻€詩人?!?br />
“詩人?”靜靜見過一摞散發(fā)著油墨味的詩集安靜地擺放在二狗的書桌上,她皺了皺眉道:“詩人不但窮,還有精神病,我更得離你遠(yuǎn)點(diǎn)?!?br />
二狗板著臉教訓(xùn)靜靜,說她侮辱詩歌,屬于典型的精神乞丐。又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她,說自己熟知各種法律……
靜靜有些緊張似的,絞著手指問他知道些什么法律。
二狗當(dāng)下就把憲法總綱、第十三條、第十七條朗朗地背了一遍,一字不漏。
頓時,靜靜笑得前俯后仰:“一個能把憲法弄這么明白的人,你不精神病,誰精神???”
二狗愕然,癱軟在地。
三
靜靜來了,得加菜。
二狗從冰箱里拎出一塊狗肉告訴靜靜:“你來得真巧,一個年壯的將軍。哦,不,是一條叫將軍的狗死了。它走得很安詳,其主人也表現(xiàn)得很堅(jiān)強(qiáng),沒有哭,處理完狗的尸體,拿了幾十塊錢就愉快地去買酒喝了。作為這條命名為將軍的狗,它是幸運(yùn)的,因?yàn)樽叩倪@一天,天色正好,陽光明媚,風(fēng)很大,火燒得很旺,煮得很有尊嚴(yán)?!?br />
二狗圍著火,似乎是在進(jìn)行某種祭祀的活動,流著哈喇子,表現(xiàn)出了狗生前啃骨頭時的樣子。
靜靜給了二狗一個腦瓜崩,叫你貧!
二狗縮了縮脖子,拿著大勺,在那熊熊大火的灶上不斷攪動著湯汁,誠如老牛耕地時,撲哧撲哧的勞作。
靜靜在一旁饞涎四溢,眼睛直直地瞅著狗的肉身在湯鍋里翻滾,拎著一瓶從床底下扒拉出來的拉菲,欣慰地感慨道:“這真是一條好狗啊,只可惜拉菲過期太久了,還是八二年的。”
“是的?!倍飞钜詾槿?,“瞧這一身腱子肉,肯定很香。至于拉菲,要不給你換一瓶八二年的可樂?”
靜靜咧嘴笑了,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折射著火焰。此刻,她更想吃土豆燒二狗,靜靜的ID名就叫土豆。
于是,那張臨時用木板拼湊的雙人床一陣嘎吱作響,床上的被單衣物都被踹到了地下。
狗肉在鍋里打著滾,湯汁濺了滿灶臺;土豆跟二狗在床上打著滾,汗水浸濕了床單……
“哐當(dāng)……”床,忽然塌下去一截。
二狗悻悻地從靜靜身上滾了下來,又從坍塌的床上爬了起來:
“媽的,得再去找?guī)讐K磚,這半截磚頭老是塞不穩(wěn)?!?br />
靜靜扯過一件二狗的“大地電器”廣告衫捂住顫巍巍的雙峰,臉上泛著紅潮噌怨著二狗,輕啐一口:“要你買張床會死???”
二狗撓撓腦勺,彎腰從床底下摸出幾瓶沒有標(biāo)簽的紅酒,又搬起靜靜的腦袋,在她頭下那腌臜的枕頭里掏出一沓“拉菲”的商標(biāo)扔在她白靜的身體上:“今天有人一次性要六瓶,快幫我把標(biāo)貼了,咱明天就買床去?!?br />
靜靜一把薅住二狗,惱羞地叫道,“不行!你個死二狗,吊老娘的胃口,今天不許找理由……”
“啪……”二狗一巴掌輕輕的拍在靜靜那白得讓人暈眩的小屁屁上,“別鬧,吃完狗肉,趕緊送貨去?!?br />
靜靜挺翹光潔的臀,霎時泛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就像被乞丐捏了一把剛出籠的包子。她吊住二狗的脖子,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肩上:“你個死二狗……”
廣告衫跌落在地,暴露出兩座雪山晃得整個屋子驚天動地。
二狗有些為難地抱著靜靜,時間仿佛凝滯,空氣中好像彌散著一種淡淡的咖啡味。
陽光不知何時從虛掩的窗隙里遛了進(jìn)來,不動聲色地沐浴著墻角邊唯一干凈整潔的書桌上。
拜讀,學(xué)習(xí)。